触海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文刀云    阅读次数：18631    发布时间：2021-02-01

对海的念想储存了三十年，对海的纸面印象已多不胜数，事实上，这些印象只是漂浮的，浪荡的概念，而始终没有亲身走近来得这么真切和实在……

为了这场处心积虑的相遇，我甚至难以入睡。因为，刚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想见却又不便相见的愁绪无端搅扰着我的视野和梦境，对于一个贵州农村孩子来说，这种愁绪是理所当然的，我任由思绪天马行空，甚至在按耐不住的想念中多次眺望她所在的方向——琼海湾滩。所幸我住的地方举目就可以看到她朦胧的身影，这倒也多添了几分婉美和情趣。

天边鱼肚白的时候，我再也无法在床上辗转，尽管海就在那里，我还是早早就站在窗前，一边观察着海那边一边准备好行装，等待着孩子醒来，一起出发去看海。我像精心打扮准备去见久违的恋人，激动得有些心跳加速，手足无措。终于，在太阳还刚从地平线冒出来的时候，我们一家人走进了海的局域。

和我所认知的图画上表现的一样，她博大，蔚蓝，水天相接，不用高山流水衬托，就自成一派景色，让人心情宽敞，陶然心醉。海滩就在路边，我们急忙跑下去的时候，踩过了软腻的沙滩。海沙细腻，柔软，洁净，让我这个泥腿子有些欣喜若狂，堂而皇之的带孩子看海的理由此刻变得荒唐和可笑，我们不约而同的惊叹和张望，事实上，我们一家人都没有看过海，与其说是孩子的期望，还不如说是满足我们自己的念想。当然，孩子也很高兴的！崇山峻岭的围墙瞬间被削去，面对眼前一片无际的天地，我们仿佛都变成了天真的孩子，不住的惊叹，奔跑，呐喊，拼命似的往海那边跑去，以触及海的大概。

早起赶海的人们显得比较平静，他们或专注钓鱼，或趁着晨光拍照，或漫步海滩，不喧哗，不躁动，他们的一切显得格外自然，平淡，和谐，让我这个躁动分子显得格格不入。

太阳从海平面探出半个头来，把昏黄的阳光撒向海域，微风徐来，微波荡漾，光点闪烁，恰似渔舟唱晚的美境。临近岸边时，光点突然有些浮躁，露出白色的肚皮，化着一条白色的浪花线，一直延伸到太阳升起的那边，泛起的水花欢快地品尝着早上的新鲜空气，在晨光中泛出金黄的斑斓，发出哗哗的碎声。水温很柔和，脚伸进去，像抚摸，又像是舔舐，只在脚与水的临界处骚弄出细细的触感，痒痒的，好不舒服，对水深的恐惧顿时消散，于是，我便开始尝试着往更贴近海的地方走近，让海潮更加亲切地抚慰我的陈年念想。

水没小腿的时候，裤子和上衣已经湿透了，我只好站定去感受，浪花拍打过来，我的腿一阵摇晃，而我所在的脚下，海沙徐徐塌方，摇摇欲坠的感觉让我有些心虚，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海浪一遍遍袭来，像激烈的拥抱，让人热血沸腾，又像无畏的英雄发起的猛烈进攻，不厌其烦地来袭，让人对这种温柔中蕴藏的巨大力量胆战心惊。白色的浪花千变万化，随着海水退去时，又归于蔚蓝，让人的目光不知不觉跟随浪花起落，注目随行，看着看着，眼神有些呆滞，在潮水上来的瞬间，整个人被往后推移了几米远，浪花不停地推，人就感觉无限后移，永远没有尽头，仿佛海的博大这才真正体现出来。海浪继续不厌其烦地拍打过来，又徐徐退去，用它完美的，不露声色的姿态，抹去人们走过的脚印，使任何痕迹都归于无形，留下平滑的沙面。

浪近的时候，水位陡升，浪墙千里绵延，弓着背逼过来，仿佛瞬间要把人吞噬。浪人相撞，浪花飞舞欢笑，拍打在脸上，咸咸的海水灌进嘴里，我就这样初尝了海的味道。五彩斑斓的贝壳，是沙滩上一道风景线，当然，细小的，普通的贝壳多不胜数，只要你抬眼，随处可见，只是，我总习欢一些特别的收获。于是，我开始寻找那些形态较好的，颜色看起来比别致的那些，所以，我沿着海岸线一直找下去，可是，结果却不尽人意，因为特别的东西总不是轻而易举可以得到的，除了那些泛泛皆是的平凡之物。偶然的一个尝试，用脚向下钻去，有东西扎到脚趾，刺痛带着惊喜给我直觉——某种特别的收获来临。果然，海浪退去后，一颗布满花纹的、形态娇美的贝壳呈现在眼前，让我好不欢喜。

阳光变得热烈起来，人渐渐增多了，海滩开始出现嘈杂，海沙，海浪，贝壳，塞满了我的眼界，充斥着我的感官，只是，人多起来了，海却困倦了，浪花小了，海水退下去了，尽管人们在水中嬉戏呐喊，海却依然像个熟睡的母亲，温柔地伏着身子，看着她的孩子们在怀抱里淘气。

傍晚，太阳下落很快，血红的光点在海水中闪耀几分钟，就陡然消失了，月亮没有出席，星星敷衍地撒在天际，在云层中间若隐若现。山海越加暗淡，从深海归来的渔船，趁着灯塔射出的光柱，轰隆归来，满仓的鱼虾、连着渔人咧开的最一起泛着白光，朝小港驶去。游人陆续回家，拥挤的海滩安静下来，宽阔了许多。这时，海又才苏醒过来，海水一浪一浪涨起来，没过浅滩，在海风的呼呼声中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把人们嬉戏踩出的脚印抹平。

海，又恢复了它原本的模样。

（编辑：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