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的一个早上,我离开了峡谷城,想去一个湘西的小城沅陵看看,仅仅是看看。我知道那里有一个叫五强溪的水电站。“沅水急,水急好修大水坝”,“沅水流,流的都是煤和油”。我在课堂上经常提到它,当然,我此行的目的不是它,如果方便的话,看看也挺不错的。我对沅陵闻所未闻,只因有那栋大楼。那栋大楼被传得很神奇,就想去考察一下。
我在贵阳乘火车,下午吧,凌晨三点到怀化。我下了火车,火车则继续东行。随我下车的人不多。有一个中年男人说他一到怀化就下雨,果然天上正飞着细雨。候车室里,灯光很昏暗,小卖铺的营业员头伏在桌子上睡得很死,买东西的顾客怎么叫都不醒,只好自嘲地说道:“不卖东西还开着店铺干什么?”
是呀,这正是酣睡的最佳时刻,谁会像我们一样还在游荡?我出了火车站,任凭细雨淋着。在这不早不晚的时候我怎么渡过这几个小时?我是不会去旅店,这很不划算。我知道我得去客车站,从这里,不到半天时间我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
怀化同株洲一样是一个火车拉来的城市,我经常在课堂上说到了它。现在我已经在怀化了,我应该好好看看。只是我此行的目的不在这儿,索性走走也好。我凭感觉,沿路走着,两三个小时我就到了客车站。我买了一张去沅陵的车票,坐位在中间,此时离发车时间只有十分钟了。我的运气真好。其实也不是我的运气好,是这里的售票员喜欢先售一前一后我的票,我赶到了最后,也就检了个便宜。满满的一车人,我又如同回到了故乡。虽然不是乡音,人都是一样的长法,想陌生都陌生不起来。这倒好,我一点也不感到孤独。我可以理他们也可以不理,没有丝毫的顾忌,也许正因为如此,我才爱上了旅游。
我是在一个陌生的地域里穿行了。沿途的山山水水与地名,让我很是新奇,这样的旅途即使是一天一夜我也不会感到疲惫。
午后两点,客车驶向了一个高高的峡谷之上,人们叫道:看,那就是沅陵!沅陵快到了!我随着人们的手指方向,眺望着远远的峡谷那边山坡上,只见低矮的小木房群中巍然耸立着那栋灰色的方形大楼,楼顶上五个鲜红大字一清二楚,熠熠生辉,成了小城一时的地标。后来才知道,它是我此行的目的,却不是我的收获,因此我一点也不后悔。
不久,客车开到谷底到了江边。我惊奇地看到我们坐在客车上,随着客车乘上了渡轮来到了对岸的小城。小城建在丘陵的半坡上,码头上的石梯使我好像到了万县似的,我在电影《烈火中的永生》中见过这样的小城。
我在江边的一家私人旅社里找了一个床位就登城了。小城很小,那栋大楼所在地应该是小城的中心了,也是新开发区,因为没几步路就是丘陵的林区。我很喜欢这片樟树林区。几天的时间里我常到这里游玩。这里空气中有一股樟树叶的清香,我知道要不了多久这片樟树林就会被砍伐,这里将成为城市最繁华的闹市区。午后的林子里还不时听到蛙鸣声。有一次,我带着我同室的一个三十左右岁的农村瘦高个的伙伴来,他说他们那里叫它“麻龟”,这叫法我感到好玩极了。他说他是洞口的,我不知道洞口是怎样的一个地方。他的检查让我也感到好玩极了,他说一个活的一个死的,他实在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儿子了。他的遭遇令我同情。第二天他就走了。走得匆匆的,他的物品还是我为他还的。
一天的时日太长,夏季的白昼啊,太阳总是高高在天上。湖南的夏季很热,又逢三伏天。好在这里是山区,又有一条大江,我也就不觉得什么了。这天我一早就登上的渡轮,想到南岸荒野里走走。我看见那山丘头上的白塔就有了此行的方向了。我爱宝塔,可惜家乡那三座塔被炸了,此时,我要看个痛快。
我到了小丘顶上,这里荒凉极了,不但寸草不生,倒处是江中采上来的碎石。碎石里还有许多贝壳之类的东西。我检了一些包在手绢里,我可怜了它们美丽的容颜,我又好像是在凭吊什么似的。此时,这里正在建一座连通南北的大桥,我担忧这座美丽的白塔会被毁了。因为它太小了,很不起眼。
是呀,这眼前的白塔,塔身不高,一点也不巍然,也就不壮观。种上几株树就会遮挡了它的塔影。它倒是浑身洁白,亭亭玉立样子,很不一般。我走近一看,只见大门上写着“凤鸣塔”。多好的名字啊,我竟感动得流下泪来。我知道凤求凰,它是在鸣叫谁呢?在这沅江之畔,已经鸣叫多少年了?它左等右等的是哪只凰呢?它是忠贞的,不屈服命运的。它的洁身自好是值得的。我于是在这里逗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任凭江水滔滔东流去。
回来后我就写了一歌《凤鸣塔》。第三天我去了常德连夜赶到岳阳,接着逆长江经三峡抵重庆。我明白我了我今后的人生道路该如何走,我再也不迷茫了。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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