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代无名乞丐《绝命诗》谈起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孙孝莲    阅读次数：15645    发布时间：2020-12-07

多年前，在网上第一次读到网传清代嘉庆年间无名乞丐留世的《绝命诗》，印象极深。无论从诗的内涵，意境、用典、画面，遣词造句，都透视出一个饱学之士的儒雅和洞察世事的睿智。

“身世浑如水上鸥，又携竹杖过南州。

饭囊傍晚盛残月，歌板临风唱晓秋。

两脚踢翻尘世界，一肩挑尽古今愁。

而今不食嗟来食，黄犬何须吠不休。”

整首诗不但格律严谨，诗法讲究、格调高雅、寓意深刻。用典准确独到，且不着痕迹。全诗画面清晰，鲜活、生动、唯美，令人百读不厌。让人感慨之余，忍不住潸然泪下，又不由得拍案叫绝。字里行间既体现出诗者的学识修为，又写出了诗者的落魄无奈，其风骨人格，无需赘言，一览无遗。记得这首绝命诗后还附有小故事，大意是乞丐在一个饥寒交迫的夜晚，写完这首七律后，冻死在官道边。官府仵作在验尸过程中发现乞丐无一遗物，只留下写了这首《绝命诗》的纸张。仵作也是读书之人，读过此诗不觉大惊，立刻送交当地知府。知府读罢此诗，惊叹于乞丐的才学，料想是位饱学之士，只因时运不济，才落得如此下场。知府爱才，难过不已，以“永嘉诗丐”之名厚葬了乞丐。

网传的帖子多如牛毛，鱼目混珠，真假难辨。姑且不论是否真有其事，这首绝命诗就诗的角度而言，是一首上乘之作。此诗结构严谨，逻辑清晰、情景相融、语言通俗流畅、言简意赅、感人至深，发人深省。首联巧妙化用两典故，“天地一沙鸥”“竹杖芒鞋轻胜马”颔联颈联清新脱俗，对仗工整，意向唯美，且乐观向上，豪气冲天。尾联寓意深刻，人生至此，不改初衷，文人气节尽显。这是一首有血有肉，有生活，有灵魂的诗，所以才有如此的生命力。近几年中，不时就会在有关诗词的各种微信群读到复制粘贴的这首诗，而不是把网站有关这首诗和诗丐名称来历的故事链接发到群里。可见被认可的是这首诗，而不是去关心清代嘉庆年间究竟有没有这个人，有没有这样一个故事。我每次看见有人上传这首无名乞丐诗，都会像第一次读到一样认认真真读几遍，然后去回想一下关于诗丐之名的故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对于这首诗，每读一遍，都会有新的感悟和认识，忍不住要从诗的立意到作者的心理，再到作者的真实身份进行一番思考，梳理和猜想。

在当今诗词界，喜欢这首诗的人不在少数，都是单纯从诗的艺术性，思想性去赏析。抛开政治，抛开世俗，抛开质疑，更能客观地剖析和欣赏这首诗。由这首诗引发的争论也不少，不少诗家因为酷爱此诗，几经诵读，感慨万千，琢磨这首诗到了夜不成寐的程度。前几日，在诗信驿站微信群，看见泸州诗家刘超老师上传了清代嘉庆年间无名乞丐《绝命诗》的链接进群。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次有人上传到微信群里了，我正准备点开链接，刘超老师对这首诗的思考和感概的信息又传到了微信群。“永嘉詩丐《绝命詩》改：读清永嘉詩丐绝笔，似闻穷愁潦倒之叹，更起冻馁饿殍之悲，真穷途末路之绝唱也！几经诵读，感慨之余，觉中间二联，其炼意炼字，或可作别样陈述。不才試改数语，妍媸之间，非为不敬，实因甚爱，聊博丐魂一哂。改作如下：

身世浑如水上鸥，又携竹杖过南州。

夜宵破碗盛残月，歌板临风唱九秋。

只口遍尝尘世味，一肩担尽此生愁。

而今不受嗟来食，黄犬何须吠不休。”

此信息一出，群里立刻沸腾了，大家都不是第一次读这首诗，诗无达诂，各有见地。泸州女词人陶子率先发声：“第二联我看不出改前改后的差距，但第三联改得好，“尝尽”和”饿殍”的对比，更加重了尘世的炎凉，特别那个“担”字炼得好“担”更能体现凄凉和无助，同时又有一种无奈的抗议。至于最后改的不受嗟来之食，这点我有相反意见，既然是乞丐，不是主观的“不受”，而是一种客观的陈述，不能“食”了。”诗友孙琴：“我最喜欢：一肩担尽此生愁这句，挑，可以理解为自愿或非自愿，担，是一份大情怀，境界完全不同。”讨论正在激烈中，刘超老师关于修改此诗的诸多感概又传到群里，“关于《永嘉詩丐“绝命詩”改》的反省:静夜清灯，倚在枕上，似寐非寐之时，原作和改作，一词一句又在脑子里翻复。晓秋之景多美啊!绿叶黄花，天高气爽。这个乞丐哪来这般情趣？……再读原作，反复咀嚼，原先脑子里那个穷愁潦倒的乞丐，渐渐变了模样——一个落魄江湖却不甘降志屈节的孤傲文士，隐约浮现出来。再品味他那“两脚踢翻尘世界，一肩挑尽古今愁”，正是他在人生逆境中的呐喊！不识其人，怎识其詩？正是：学海无涯，山外有山。”

其实这首无名乞丐诗在网上素有争议，很多人认为此诗不一定出自乞丐之手，并举例诸多史上伪诗。年代久远，无凭无据，种种猜测也在情理之中。如《胡笳十八拍》、大活佛仓央嘉措的许多情诗，一样争议不断。有一点可以肯定，大凡历代争议不断的诗作，都是上乘之作，反之，早被历史长河淹没。

清永嘉詩丐绝笔诗之所以受到那么多人喜爱，除了是一首众口相传的好诗外，还有关于诗丐的故事也很感人，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此诗贴近生活，独具感染力，才具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一个诗丐的诗作能打动这么多人，充分证明了诗坛流行的一句话：高手在民间。史上很多饱学之士，也有不少人类似于这位诗丐的悲惨遭遇。如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杜甫，也有过饥寒交迫，骨肉分离的惨状，也有过靠友人接济艰难度日的尴尬，还有通过写诗含蓄婉转地向亲友讨菜米的经历。所以，文人间的惺惺相惜，让诗坛掀起一波又一波诵读这位诗丐的绝笔诗热潮。人们喜欢这位诗丐的诗，被这位永嘉诗丐的故事深深打动，并把这个无名诗丐的绝笔诗，列入史上十大绝命诗之一。我每读此诗，都是怀着拜谒的心情，崇敬的心情去品读，也有过一些思考。一开始觉得原诗“而今不食嗟来食”，在同一句中重了“食”字，试着在心里将前一“食”字调换了几个字，重字很好解决，但味道差之千里。前一“食”字为动词，后一个“食”为名词，不能单纯作为单句不规则重字处理。细读原诗，越发体会出作者在诗词方面的造诣极高，功底了得，非我辈能及。原诗遣词造句如此，必是经过一番思量而为之。历史长河，浩浩荡荡，淹没了史上多少记载，而永嘉诗丐的绝笔诗如今还在口口相传，长盛不衰。如果这位诗丐泉下有知，必定有此生无憾之快哉！

（编辑：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