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行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肖德良    阅读次数：15887    发布时间：2020-07-24

时光走到1997年，我们粮食系统的企业就已日薄西山越来越不景气了。在原单位，我这个质检科的小豆豆一颗，老实人一个，业余时间，就伺候几首酸诗，弄几篇散文，也整几篇小说，还帮办公室写些官样文章。没有发生过贪污受贿，也没有吃过什么回扣，因此，工作了十几年，还是穷光蛋一个。

那段时间，每天都听说粮食部门要改制，改革就在眼前，大势所趋，山雨欲来风满楼，已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得了的趋势了。全国粮食系统的企业普遍都要落实改革、破产、下岗、关门走人的政策。政策是一刀切，人家总理都在会上发誓了，也无论前面是火焰山还是地雷阵他都要向前闯过去。

形势不能逆转，未雨绸缪，我必须在下岗之前找到一个可以上岗的机会。

就这样在1997年的冬天，春节之际，我和爱人一起请长假，带着遵义红辣椒和酒，专门到深圳去走访过她大哥，给他家拜年，更主要的是想利用他家食宿方便的条件，尽量少花钱或不花钱，在深圳那些地方闯一闯。

大哥可是早在1990年就从083系统辞职出来去深圳了，他是做电子小产品的老板，听说他的事业已经做到风生水起。我和爱人都想，大哥肯定会利用各种关系，设法提携提携我们。

到了大哥家，我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他却一眼就看出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他直截了当的问我是干什么的。我把我的情况跟他介绍了。他说他不需要办公室主任，也不要管质量的。因为他自己就是办公室主任，也是电子工业的工程师。隔行如隔山，我做到事情的他不懂，他从事的行业我也一窍不通。言下之意，就是说，投奔他，已经没门儿了。

第二天，他领我到深圳南山区的蛇口工业园区去转转。他说那里有好几家油厂，都是上规模的油脂行业。其中有一家叫金龙鱼油脂有限公司的，是新加坡郭氏兄弟办的。大哥他很忙，走起路来就像消防队的队员似的。我们好不容易一起来到金龙鱼公司，保安却不让我们进门。大哥叫我走，我说不慌。回头对保安扯了个谎，我说没想到你们深圳也这么冷，大冬天的，就让我在你这里喘口气总可以吧。

保安也和我一样，大家都是中国人，见我那样，也就同意了。坐下来，我看了看墙壁上的内部通讯录，一下子，脑子就来电了。通讯录上一个叫谢黔岭的，是他们品管部的经理。从字面上分析，感觉是贵州老乡。当时，我的心情，仿佛一下子就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我说，打个电话，可以吗？保安也没有阻拦。提起值班室的电话，便一下子就拨通谢黔岭的电话，我说我是贵州遵义的，今天路过金龙鱼，有幸看到你的名字。对方听我这么说，立即用贵州话跟我对话。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用贵阳话跟我说话。那一刻，我为自己暗暗叫座，不无自得地夸奖自己：判断没错！

我进一步说，我也是搞油脂的，现在西南地区最大的食用植物油脂企业工作，遵义县油脂化工厂，你知道吗？他说听说过。我又说我也跟你一样，搞质量的，想跟你探讨探讨，可以吗？哦——从电话里，我听出了他的口气，那兴奋劲儿，仿佛一种他乡遇故知的缘分。他说好呀好呀，你上来吧！并叫我把电话给保安，让他上来！他说。

到了品管部的办公楼，他从门口出来迎接我。一看，他比我年长，但也长不了多少。我们一起寒暄了几句，他就带我和大哥到他的检测中心去转了转。有很多先进的检测设备都是我熟悉的，也有很多是我不熟悉的，比如说原子吸收分光光度计、液相色谱仪等等。他问我是学什么的，我说我从贵州省粮食学校毕业工作后，在基础粮食部门工作两年，专管土榨油厂的菜籽油加工，后来又到郑州粮食学院学习过一年，对油脂行业有共同语言。谢黔岭又问我都接触过什么油，我说，大豆油、玉米油、棉籽油、米糠油、棕榈油，还有地沟油，几乎什么油都接触过，这些食用油里面，杂质和水分含量指标，加热试验情况怎样，酸价多少，过氧化值多少，有没有黄曲霉毒素B1，我都检验过。听我这样一说，他一下子，眼睛就放大了。然后，又带我到全厂转了转。一边走，一边说。渐渐的，我发现是他问我的多，我问他的少。一圈转下来，我说，你们这里怎么没有原料库和预制车间和浸出车间呀？他说他们这里只有深加工车间，外国的半成品运过来，我进行深加工，然后就是包装车间，重点是包装，贴牌，就跟我们贵州的茅台酒一样，重在勾兑和包装。不对哟，茅台酒还有酿造车间呢。哦！是吗？谢黔岭低沉地说。我却没有注意他表情的变化，毫无顾忌的说道：我终于知道了。谢黔岭问我，你都知道什么呀？我说：1:1:1，知道了。

到了他的办公室，他的热情好像锐减三分，但是对我仍然格外的客气，还给我和大哥一人沏了一杯茶。他说您是专家！

我说立即申辩道你可千万别这样讲，现在，在内地，我们粮食部门的国有企业已经是王二小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你们这里有没有我适合干的工作呀？看在老乡的面子上，帮帮忙，可以吗？他说正需要呢，他巴不得有一个助手，他好腾出手来搞研究和产品开发。说着，他还他的工作日志上记下我的电话号码，并说等他把我的情况跟新加坡总部的老板汇报后，过几天就通知我，他叫我耐心等着。

走出金龙鱼的大门，我高兴的手舞足蹈，竟然在大哥的面前也显摆起来。没想到这里的工作这么好找，我说。大哥却是一言不发，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大哥领着我们一起到沙头角，中英街那些地方转了转，感受一下刚刚收回香港的欣慰。回家后，喝了酒，我又兴致勃勃地提起了走进金龙鱼大门的事。

没想到大哥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骂道：哼！我看你是个傻逼！脑子都进水了！好找吗？告诉你，门儿都没了，你还是回去规规矩矩的上班去吧！

为什么？我问。为什么，等几天，您老人家就知道了。大哥跟我卖起关子来，他那口气，阴阳怪气的，对我不无讥讽。我也不管，就住他家，也就安安心心的等着。三天过了，没有消息。五天过了，也没有休息。直到那一年春节过完，还是没有休息。

怎么样啊？叫你上班了吗？大哥问我。

我知道，这次深圳之行已经彻底没戏了，却不知到为什么。

为什么呀？临上飞机前，我问大哥。

大哥说，为什么？回去想想吧！

（编辑：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