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 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蒲兴伟    阅读次数：18926    发布时间：2021-07-02

在那些日子里，我经常祈盼着自己能捉到一条菜花蛇或者乌梢蛇。因为一条3斤左右的菜花蛇或者乌梢蛇，能卖9元左右，可以解决我一个学期的学费问题。这样的话，我就不用担心自己下个学期会辍学，也不用每天看着父母为我们的学费问题而愁眉苦脸的脸。

                                                      ——题记

在我读小学3到5年级期间，每年暑假中下午，我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捉蛇。

在那些日子里，我经常祈盼着自己能捉到一条菜花蛇或者乌梢蛇。因为一条3斤左右的菜花蛇或者乌梢蛇，能卖9元左右，可以解决我一个学期的学费问题。这样的话，我就不用担心自己下个学期会辍学，也不用每天看着父母为我们的学费问题而愁眉苦脸的脸。

暑假的时候，我早晚放牛羊，中下午没事，专门捉蛇。

我与堂哥兴全和堂弟兴进结成捉蛇同盟——一起捉蛇，卖来钱平分。我们各自砍来一根锄把大小的竹子，锯成一米多长，小的一头再锯个叉，用来叉蛇。

工具准备好后，突然觉得要先学会认蛇，否则，一旦认错且不小心被毒蛇咬伤，那就非常危险。毒蛇是不敢捉的，我们的目标是无毒的菜花蛇和乌梢蛇。我虽然见过菜花蛇和乌梢蛇，却不能完全辨认。兴进说，他认识菜花蛇，他说菜花蛇是蛇中之王，头上有个“王”字，很好认，而且，菜花蛇的速度比乌梢蛇慢得多。于是我们决定，先从捉菜花蛇开始。

晴朗的中下午，我们各自拿着竹竿，一起去路坎边、田坎下、山坡上、水沟旁、草丛里等蛇可能出没的地方，到处用竹竿拍打着，希望能找到一条蛇。说也奇怪，在未开始去捉蛇之前，偶尔还能见到蛇，专门去捉蛇的时候，却一直找不到蛇。但我们并不气馁，我们坚信，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早晚会找到蛇、会捉到蛇的。

一个炎热的中午，我们正在山坡上找蛇，突然，听到堂哥万在上面路边喊我们，他说他看到一条大菜花蛇了，叫我们赶忙去捉。刚开始我们觉得他是骗人的：他都是大人了，他看到蛇不会自己去捉，会叫我们？但见他一直喊，我们决定去看个究竟。果然，一条大约3斤左右的花色的蛇，正盘在土里的一块石板上嗮太阳。“这是什么蛇？”我问。“菜花蛇。”万哥回答。我有点不信。“是菜花蛇。”兴进也说。“你肯定吗？”我还是有点担心。“肯定。”兴进胸有成竹地说。我虽然还是有点怀疑，但想到他们都那么肯定，应该没有错，于是鼓起勇气，准备去捉蛇。可刚拿着竹竿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又不敢去了：我之前反复设想的捉蛇情景，是看到一条蛇在我前面爬行，我从后面赶上去，用竹叉叉住蛇的脖子，再用右手掐住它的脖子，左手抓住它的身子。可现在蛇盘着，跟本就看不到它的头在哪里，无法叉住它的脖子，无从下手。正在我们想去捉又不敢去捉的时候，韬哥来了。他让我将竹竿借给他，然后他拿着竹竿走上去——蛇还在那里盘着，一动不动。他用竹竿猛地朝蛇按下去，蛇的头迅速抬起来，并四处转动，像是在寻找是谁在攻击它。他将竹竿移动着，慢慢向蛇的脖子挪去，不过始终没有挪到脖子处，蛇头及以下将近一尺长的部分仍然可以自由活动。蛇的头不断转动着，吐着信子，寻找着攻击对象，样子挺吓人。韬哥让我帮他按着竹竿，他空手朝蛇走去。蛇见他朝它走去，便转动着头朝他攻击——他哪只手去捉蛇的时候，蛇就攻击他哪只手。不过，蛇毕竟被竹竿压着大半个身子，转动不便。双方“搏斗”了好几分钟，蛇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韬哥一只手佯装去捉蛇，待蛇头攻来时迅速缩回来，同时另一只手突然从蛇背后抓去，一把抓住蛇的脖子，顺手一提，将蛇提了起来，再用另一只手抓住蛇的身子，蛇就被完全控制住了。韬哥像一个战胜的英雄，带着激动的微笑，拿着蛇朝我们走来。我们大家都羡慕不已。“可以让我们摸一下不？”我问。“可以。”韬哥很“大方”地回答。于是我、兴全、兴进都用手去摸了一下蛇。我想，我已经摸过蛇了，知道摸蛇是哪种感觉了，以后就敢捉蛇了。

在那段日子里，不但我、兴全、兴进经常去捉蛇，我们周围的很多人也经常去捉蛇。这不，我家二姐也与我的两个堂姐结成捉蛇同盟，相约捉蛇。

有一次，二姐上山砍柴，看到一条岩通斑蛇，她放下手中的刀和柴，赤手空拳就去捉。蛇一口咬住她的手臂，她用另一只手死死捏住蛇脖子，想逼它松口，但蛇就是不松口。她情急中猛地用力一拉，拉开了，但是蛇的牙齿被拉断了不少，像小鱼刺，残留在她的手臂上，她的手上也留下一些像被针扎的小孔，流着血。回到家一说，大家觉得二姐很勇敢，但是这样捉蛇，太危险，太不值得，希望她以后不要再冒这样的险了。父母说，岩通斑蛇是无毒蛇，第二天正好赶官舟场，可以拿去场上卖。但是晚上将蛇放在什么地方呢？放在家里吧，感觉不太好，虽然是无毒蛇，但毕竟让人感觉害怕；放在外面坝子里吧，怕被人晚上悄悄拿去了；大家想来想去，最后决定放在堂屋里，用背篼囥着。第二天早上打开背篼一看，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在堂屋里到处找，没有找到；问同一个堂屋的兴全哥他们，说是没有发现；检查背篼，完好无缺；检查堂屋的大门，大门也是一直关着的，确定晚上没有人来。那蛇是去哪里了呢？地下没有孔，不可能钻到地底下去了。那是变魔术溜走了？我们心中不得而解。再到屋里找，还是没有找到。想到二姐手臂还在流着血，还在痛，蛇却不见了，大家心中都很纳闷，都觉得很可惜。如果将蛇卖了，至少可以买点药来治疗伤口。后来听兴进说，蛇会缩骨功，只要有一个小孔，它就会通过这个小孔逃走，顺序是先尾巴、然后是身子，最后是头。如此说来，蛇可能是用尾巴从背篼与地面接触的地方顶开一个口，然后从这个口出走了。

父亲也捉蛇。只不过，他没有跟任何人结盟，他也不需要跟任何人结盟，因为他能独立捉蛇。一天早上，他上山干活，捉到一条菜花蛇，拿回来用秤一称，有三斤多，按市场价3元一斤计算，大约可卖10元左右。卖了可买几斤盐巴、几斤煤油、几包洗衣粉，我们心里盘算着。这次我们吸取了前次的教训。先用麻绳牢牢地系住蛇的脖子，将它放进一个完好的蛇皮子口袋，再用麻绳将口袋口死死地扎住，最后再用麻绳将蛇皮子口袋牢牢地栓在木制的鸡圈脚上。第二天一早，打开蛇皮子口袋，发现蛇还在、还活着。父亲将蛇皮子口袋口重新扎住，用手提着去赶官舟场。到场口的时候，几个林业局的工作人员拦住父亲，问蛇皮子口袋里面装的是什么，父亲回答说是蛇，林业局的工作人员又问是什么蛇，父亲说是菜花蛇，林业局的工作人员说蛇吃老鼠，对玉米、水稻等庄稼有益，而且菜花蛇是无毒蛇，不能捉，要求父亲将蛇交给他们，他们拿去放生。而且，他们还警告父亲，以后不能再捉蛇，如果再捉，他们不但要没收蛇，而且还要罚款，甚至还要进行其它更严的惩罚。父亲只好将蛇交给他们。从那以后，我们家都不再捉蛇。

几年下来，我一条蛇都没有捉住；二姐虽然捉到了一条蛇，却被蛇咬伤，而且蛇还跑了；父亲虽然也捉到了一条蛇，而且还拿到了场上，却被没收了，一分钱没有得到，还被警告。

捉蛇的路子被堵死了，生活还得继续，问题还得解决。在母亲的支持下，大姐二姐开始学做水果生意。开始，一次生意能赚几分钱；后来，一次生意能赚几角钱；再后来，一次生意能赚几元钱甚至十多元钱。渐渐地，家里买盐巴、煤油、洗衣粉等日常用品的事不用担心了，我和弟每个学期的学费也不用愁了。几年以后，大姐开始去深圳打工，我们家的生活又有了新的变化。我和弟可以安心读书了。捉蛇挣钱也已成为历史一去不复返了。

捉蛇，这一特别的活动，现在想来都令人毛骨悚然，而当初，我们对此却是那么的热烈、果敢、执着。这是时代给予我们的选择，也是时代给予我们的印记。我将永远铭记那段艰难但努力拼搏的日子，也将更加珍惜现在的小康生活且将继续朝着更加美好的生活而努力奋进。

（编辑：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