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家的那些事（外一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周训超    阅读次数：6568    发布时间：2013-11-07

一

哥哥叫住掌柜，掌柜这个名字是爷爷取的，不是爸爸取的。我想因为他们家实在是很穷的缘故，爷爷希望自己的孙子象旧时代的掌柜一样，白花花的银子往曲尺柜底下的箱子里流。可见爷爷在那个时代是多么的向往掌故这个角色啊！我不知道那个时代的掌柜到底有好大的地位，在我的想象中，其地位相当于今天歌厅里大堂经理，澡堂里的领班，超市里的收银员，仅此而已。但是掌柜的爷爷崇拜，他居然给自己的孙子在取名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取上了掌柜这一名字。

掌柜的爷爷我认识，爸爸我也认识，掌柜的母亲呢？也是认识的，只是后来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掌柜的爷爷我叫二爷，掌柜的爸爸我叫大叔，掌柜的娘我叫大娘。可惜我没有叫过，这个女人就不见了。

掌柜家的历史我约知道一点，不多！但多是贫穷的写照。掌柜的老祖当时要把和我们家相连的房子卖了。他们家的房子和我们家的房子相连，今天都还连在一起。这房子是一座吞燕窝的纯木结构的房子，右边是掌柜家，左边是我们家。掌柜的老祖在外不知道什么原因，差了许多钱，就来卖方子。卖给张家，张家有钱，买得起。可是遇到我的老祖，就是不卖。卖了就要打人。按照父亲的话说：一个周姓人家，和一家外姓人住在一起，不舒服，哪能卖呢？于是这房子我们家卖了下来，卖了下来之后。掌柜的老祖又搬进来住上，明明是我们家的房子，他们家一住进来就是他们家的了。他们家穷，这房子一直到今天都理不清了，根本分不出谁是谁的。因为穷的缘故，掌柜家爷爷只说讲了一个个字很矮小的女人为妻。据说掌柜的爷爷当时看准了村里的一位寡妇。这寡妇就是不干，还说了一句伤掌柜爷爷的话：“给我舔逼我都不敢！”这样掌柜的爷爷只能说矮个子的丑女人。生下掌柜的爸爸和二叔，于是才有了掌柜。

我知事的时候，掌柜家更比我们家有钱。当时是大集体，掌柜的爸爸和二叔都能挣工分吃饭了。可能那个时候，掌柜的爸爸要扬眉吐气，想在村子里讲一个漂漂亮亮的媳妇。可是人家就是不喜欢，有一个大唐舍的跛脚女的，看得起掌柜的爸爸。可掌柜的爸爸看不上人家，那女的也就另选他枝了，不在这一个枝上叫唤。几经周折，掌柜的爸爸一直到了三十多岁，都还没有着落。村里子一个张姓人家，给掌柜的爸爸做媒，这个是一个黄花闺女。不跛不瞎，当然要了。还给媒人家很厚的礼物。可是，这个女的进门后，掌柜的家人才发现，原来是一个疯子，头脑受过刺激的人。不会梳头、不会洗脸，更不会干家务。掌柜的爷爷是一个刻薄的人，张口闭口都在骂媳妇。本来就有一点疯的，这样一来，也就更疯了。在街上垃圾里捡别人扔掉的破烂食物，拉人家的死猪仔烧，住在岩洞里。那个时候，我们晚上走路看见，都怕得要死。更比西游记中的妖魔还要妖魔。

就是这样一位女人，留下掌柜和妹妹掌秀。掌柜读书的时候，成绩很优秀，很多人都认为。娘是疯子，儿子也好不到那里去。可是掌柜天生就聪明，从小学一直到初三，成绩简直没法说的。初三毕业，掌柜进入卫校，他的目标就是要医治他娘一样的病人。这里插一句，掌柜读书的时候，他娘就在我们村子里消失了。象被蒸发了一样，周围上百里路都没有这个人的声音。可惜掌柜的卫校没有毕业，原因在他爹。他爹是一个爱叫没有钱的人，总是舍不得花钱。每年的开学，掌柜要报名钱，他总是摇头说：没钱，没钱，我哪里会有钱呢？村子里的人们都学到掌柜爹的语气，遇到就说：“没钱，没钱，我哪里会有钱呢？”掌柜实在不可忍受，跑到卫校。悄悄的把自己的铺盖等一切搬出。他不这样走不行的，他的成绩很优秀，老师舍不得他。他就这样走出了卫校，走进打工的行列。

应该说，他们家也比较称抖的。我大叔在掌柜读书的时候就有钱，他的背篼打得十分好，市场上供不应求。这个时候就更加的有钱。再说我们家乡煤洞开发，他们家的土地被征占去不少，也是十多万元。可是大叔说就是没有钱，吃饭穿衣完了。

掌柜打工挣了一点钱，买了一辆摩托车。在我们村子里跑好玩，我大叔给他算了一笔账。什么的车子油钱、磨损，浪费的时间，安全的因素等等。有的时候，他还要跑去检查车子，什么地方昨天好的，今天开口了，或者是那一点歪了。掌柜在这种折磨之下，不得不把摩托车卖了。

最头疼的是掌柜的婚姻。掌柜已经到了婚姻的恐慌年代，也就是我大叔当年的那个年代，爬到三十几的年龄阶段。农村这个阶段确实是恐慌的年代，错过这一个年代就是光棍一辈子的。我大叔还有一个兄弟，当然是老光棍。大叔说婚姻的时候，他的兄弟就不能谈恋爱。为什么呢？当年我们村子里有不成文的规定，大的一家都还没有讲成，小的一家就不能讲。这个我舅舅家也是如此，我大舅舅是单眼瞎子，媒人就是不愿意给我大舅舅做媒，愿意给我二舅舅做媒。我外公发怒道：大的一家都没有讲成，要当孤寡就是一家吧！这样我大舅舅讲成后，才能到我二舅舅。可是大叔家的情况远远不能和我外公家比，大叔的疯子老婆进门后，他的兄弟就没有戏了。原因很简单，一是疯子对当地的影响；二是二爷认为做床的木料不够，我们当地的喜床不象今天在什么地方乱买都可以。梓木树的，过心要一尺二，少了不行。等梓木树的过心一尺二的时候，大叔的兄弟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婚姻的殿堂他走不进去了，只有在外面徘徊。他听说是有一个煤矿上发生大事故，打死矿工五十多人。他决定到那里去寻找一个寡妇，因为不识字，未果。

到掌柜了，大叔就是怕花钱。要人家的姑娘喜喜欢欢的走进门来，这种姑娘在我们当地有是有的，但是掌柜兄弟一直没有遇上。

二

掌秀的名字来源，应该跟掌柜有关。大的一个都叫掌秀了，那么第二个应该就是掌秀吧！女孩子嘛，一要秀气二要美丽。况且“掌”字还在的，我二爷根深蒂固的受到权力的影响，“掌”字在他骨子里就是权力的象征，一个小农民的意识就是这样的，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多少的人，向往那权力，不惜一切代价，出卖妻儿都愿意干。何况我二爷呢？

掌秀读书的时候是在登高小学，登高小学是民办学校。没有一贯制的读到六年级，因为登高小学只有一到四年级。但是在登高小学读到头的掌秀还要读，大叔就说那里只有四年级，已经到顶了，读什么呢？大叔明明知道街上还有小学，街上的小学距大叔家根本不远。我们当地读书报名第一次都是在街上，不去登高小学。去登高小学意味就是少给书本费，掌秀去登高小学就是这样一个原因。辍学在家的掌秀，每年在家里为了两头大肥猪，给大叔家增加了不少收入。

感谢共产党的那一次轰轰烈烈的“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掌秀十三岁又走进街上的小学读书。掌秀本来这辈子读书的希望已经被大叔一口风吹了的，那里知道共产党的烈火又来点上。点上的掌秀走进学校，成绩十分的优异。掌秀在初一的时候，我还当过掌秀半年的班主任兼任语文老师。那时的掌秀，每天把家里的农活干完了。再到学校读书，门门功课都十分的了不起。一直到到初三，面临中考。我大叔又给掌秀施加压力了，说没有报名费用。几度徘徊的掌秀，被她的班主任老师发现了。班主任给了她报名费，如愿以偿地参加了中考。分数考得不错，要到现在的黔西县第一中学报名读书，我大叔就是一句话，“没有钱，读那样书哦！”去不成黔西县第一中学，掌秀只能在我们当地的中学的高中部学习。

这一次是共产党害了掌秀了，省里的一位领导来我们当地调研。认为黔西县这个地方，高中规模不大的乡下高中，只能停办。有规模的高中，可以办下去。那么我们家乡的高中，刚刚起步，那里来的规模呀！在这一次调研中，就“挥手自兹去”，掌秀按照当时的划分，还是到黔西县第一中学就读。大叔根本不同意。那时我女儿也在黔西县城读初中，我答应掌秀和我女儿住在一起。房租费和生活费我一个人承担，大叔只给几百元的书本费。剩下的就是我的，可是大叔就是不同意，不同意的掌秀只能走向打工的路。

开始的时候。在黔西县县城一家餐馆打工，时任雨朵中学的校长陈家华遇到我，连声叹息：“可惜了，可惜了！”摇摇头也表示无奈。掌秀在黔西县打了一段时间的工，想去遥远的城市。这家餐馆就是不愿意，要把掌秀留下。掌秀给这一家讲清楚后，后来去到贵阳发展。在后来就嫁了。她的嫁好像大叔没有一点悲伤，也没有一点怨言。这一点大叔看得很开，大叔就是在用钱上很紧手。

大叔用钱紧手据我们寨子上的人说，是很有家传的。有事例为证，当年掌柜的老祖去世，据说埋下去之后，没有昭山。何谓昭山？就是死者死了埋的那一块地，他的后代没有选定一个时间给死者买回来。买地的那天其实花不了多少钱，就是当地端公的一点口舌费，一只公鸡，几斤纸钱，请几个帮忙的人吃一顿饭。可是我二爷不，我二爷坚决不这样做。不是他反对封建迷信，是他怕花钱财。到我大叔的时候，我二爷去世了，抬到山上。要找一堂地埋我二爷，我大叔就是不愿意出一笔钱买一堂地埋我二爷。没有地咋办，他就请大家把二爷的棺材抬在他的自留地里，用两根木棒楞着，上面几撮箕黄泥巴了结。好多年了，二爷就是这样的还没有入土。我们寨子上的人说，上一辈不昭山，下一辈不埋，到掌柜的时候，可能就更好玩了。

这都不能说明我大叔家吝啬，他们家喂养的猪牲口。要出售简直很难，买卖的生意人简直怕和他们家讲价。这个讲价要经过三能进攻，我知道的程序是这样的。我二爷第一个讲价，然后是我大叔，在此是我小二叔。依次进攻，买猪的人不敢来，他们家上门去请人家来。知道情况的就说：“你家的脑壳难得剃得很，不买你家的！”但是这时就是有一个猪贩子，他能拿得住我大叔家。我大叔家要两千元的，他和大叔家紧缠，他的心里明明知道值不了这么多钱，我大叔家的价位天天不变，有一天这个价位猪贩子把猪买走了。大叔家不知道，猪是长的，价格是不长的。当猪长到能值我大叔家要的那个数的时候，当然二话不说，就把猪赶走了。这就是吝啬人会遇到明白鬼，可笑不可笑！

大叔家就是这样的人家，二奶再生的时候。精心打理这一个家庭，二奶是小脚。走不出家门的，再加上个子矮小，走路很费力。她的母亲去世，她不能到娘的棺木前一哭表示孝心。那么她选择的方式就是在家中的灶火前，一哭表示对老的西去。虽然不是那么的对劲，这是我们当地最忌讳的，人只有死在你家里才能哭的事情，但是她老人就这样无忌讳的哭了，哭得淋漓尽致，哭得九曲连环。人们没有责怪她，毕竟这也是孝心的一种表达方式，因为她到达不了那里。

掌柜家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多，掌秀就婚后在贵阳打工。大叔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建起一栋田字形的新房。但是和建筑工人算账，都发火好多次，总之新房是建立起来了的，这是大叔家跨大步的第一步，我劝大叔，摆酒就庆祝一下。大叔不言语，我知道大叔还是怕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