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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那点红色记忆(外一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李新春    阅读次数:8953    发布时间:2014-03-06

“八一建军节”前后, 电视上总放那些红色革命题材经典电影,那些形象,虽感觉有些稚嫩,但更多的却是深入骨髓的情怀。常想起小时候,由于个子矮挤不进“甲座”, 经常是在露天银幕后观看“反电影”,仍觉“过瘾”,《 地道战》、《地雷战》等看过几十次。如今上网看抗战题材电视剧,几十集连看仍“熬更守夜”,牺牲了睡眠熬出了高血压,依然乐在其中。因为,那些影视剧,让我想起了爷爷……

想起爷爷,便像一有条无影的线,把我生命的根延伸到了八十年前那个腥风血雨的磅礴乌蒙。

我爷爷叫李慎之,出生于四川自贡一个叫自留井的地方,据说那里盛产井盐。据传爷爷因祖上开矿赔钱后,14岁就随做盐商的长辈漂流到四川叙永,打拼几年,出师后便开始独自闯荡,一个偶然的机会爷爷出川入黔,来到毕节。随后,爷爷加入四川商会并在大横街定居下来,渐渐成为四川商会“袍哥小字辈中的一名老大”, 书写了他那短暂而传奇的人生。

爷爷一生仗义疏财,广交朋友,结了许多善缘,也为后来周素园老先生创建“抗日救国军” 聚集了许多人脉。奶奶生前总是津津乐道的说,红军进入毕节前,家里总有许多陌生人进进出出,很隐秘地说着什么事。一九三几年,红军二六军团进入毕节后,奶奶随爷爷拜会周素园老先生,隐约中奶奶方知爷爷是“封仓主任”, 任务是确保红军入城后的粮食供需。奶奶是这样描述爷爷的:“你爷爷从未穿过军服,总着一身长袍,头戴礼帽,很神秘似的,不过我知道他对人很好,大家都说你爷爷侠义”。 小时候我多次追问过奶奶关于爷爷的身份,隐约中猜测爷爷可能属于“地下人员”, 因为奶奶说在大横街的家中墙壁夹层里曾经收藏有爷爷的一些遗物,包括一枚红五星和一些证件之类的物件,爷爷去世后,奶奶因为害怕,将这些珍贵物件丢进了滚滚的倒天河,爷爷身份的凭证也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了,成为了我家一段尘封的红色记忆。1958年父母被迫害离开教育岗位工作后,曾找过周素园老先生之女周平一,希望她能证明我爷爷是红军的身份,借此恢复他们的工作。当时周平一女士是毕节一小校长,她说那时她也很小,对我爷爷是有印象的,只可惜无人证和物证。几十年光阴飞逝,后来父母平反恢复了工作,也就作罢了。

奶奶去世后,跟随爷爷的幺舅爷曾向我讲述了关于爷爷的许多故事。

据说,当年毕节五千子弟踊跃报名当红军,其中也有我爷爷做出的贡献。我爷爷曾只身前往何官屯,说服和感化了二百多名“绿林土匪”参加红军。红军转移离开毕节前,我爷爷又只身前往杨家湾七星关动员青壮年报名参加红军,却遭到了当地土匪的扣押,后经四川商会周旋才得以脱险,“当时那真叫可怜啊,你爷爷全身只剩一条短裤回来”。爷爷返回毕节时红军已北上,可他却义无反顾的告别奶奶,带上大舅爷和幺舅爷,踏上了追赶红军之路。半年后,幺舅爷孤身返回毕节,带来了噩耗:当他们追赶红军到泸州时,爷爷和大舅爷因感染伤寒不幸双双病逝。解放后,居孀的奶奶带着大姑和父亲靠做小生意生活;幺舅爷在毕节中医院当厨师,平安退休且正常病逝。

当年,红军在毕节开展轰轰烈烈“打土豪,分田地” 工作,迎得了人民的拥护。其间,毕节小横街的开明医生曾维新遭到错误关押,在我爷爷调查并向红军说明情况后获得了释放。解放后,我们兄弟四人,头烧脑热伤风感冒时,奶奶带我们去曾维新诊所看病,曾老医生从来都拒收治疗费,或仅象征性的收一点药费。当时自己很纳闷,后来才知道事情的原委。爷爷播下的仁爱之心,仍然惠及着子孙,让我内心非常的温暖,同时,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爷爷谜一般的身份。

如今,打开电视,看着那些默默无闻、前仆后继奋战在隐避战线上的先烈们,他们大多无名无姓或者隐名埋姓,在共和国的缔造中无怨无悔地奉献了自己年轻鲜活的生命,情不自禁中就会想到爷爷,仿佛银屏上每一位鲜活的特定时代的英雄人物,都是我爷爷的化身,也让自己的内心更加自豪和强大。

 

路祭,怀念敬重的外公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时节,距离清明祭祖踏青还有一个多月时间。昨天,收到表哥从外地发来的短信,告知他今年有事要去成都,不能返毕参加一年一度的上坟祭祀活动了,很是遗憾!表哥长期在外经商,对清明祭祖很是在乎,今年不能来,早早就委托我到时帮他带上一些香烛纸钱和挂坟钱,以表其对故人的哀思,对此,我当然不会推诿。

表哥的一则短信,勾起了自己对已故亲人深切的怀念之情,在床上辗转反侧,我情不自禁地怀念起自己敬重的外公外婆。外公叫王国治,外婆叫张玉梅,辞世时享年都在90多岁高龄,外公外婆一辈子勤俭持家养育有6女2子,一生平凡地生活在依山傍水、风景秀美、民风纯朴的黔东南州黄平县重安江镇,外公家就座落在重安江镇的中段,素有清水江北源之称的重安江,就从外公家黔东南民居风韵的三层木屋前静悄悄地流淌而过,街对面古老的石桥连接着两岸人民世代的往来。清澈的河里总有慢条斯理的鱼儿在水中游弋,一点都不惧怕人类,河边的稻田里养着肥美的鱼,故而,当地人从不捕食河中的瘦鱼。不过,幼年时去外公家,赶集天河滩上总有许多少数民族摆的狗肉汤锅摊点,宛如一道独特的风景,好奇的是外公从来不带我们去吃,后来才知当地汉族不吃狗肉。

外公一生从事糕点经营,方圆几十公里范围里,我外公的糕点名号可谓家喻户晓,每逢镇上赶集,重安江镇这个湘黔重要的物资集散地就会吸引来八方四乡的人们,说起外公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都尊称我敬重的外公叫王二公,身着不同民族服饰,说着不同民族语言的阿公阿婆,到外公家堂屋息脚和饮水都很随便和自由,简直可用川流不息来形容,人们那种一点都不拘谨的自然状态,颇有多民族和谐相处之美,也给我幼年的记忆留下了许多美好印象。

外公平时话语不多,从来不说一句多余话和带脏字的言语,作为外孙,我感觉外公外婆一点都不威严和严厉,有的只是一种平易近人的亲和力与家族的凝聚力。外公外婆相儒以沫几十年,从来没有红过一次脸,姨爹、姨妈、舅舅、舅妈等长辈,却对外公外婆除了敬重还是敬重,与许多大家族那种严厉的家风相比简直就是南辕北辙。据我观察,外公所秉持的那种勤俭直朴的家风,简言之就是外公常以一种悄无声息的具体言行警示人,以达到教化和感化后辈人的立竿见影效果,一粒饭掉在地上,外公总会屈身下去捡食,并常在厨房悄悄把剩菜剩饭埋进自己的碗底。

外公一生没有惊天动地之举,但总在很平凡的琐事之中乐于助人。他帮助别人和邻里,总是那样的悄无声息,既随心也随意,一切都在很随缘的状态下进行,一点也不张扬和哗众取宠之意,所以,外公在重安江镇德高望重,就是渐渐日积月累树立起来的一种无言的口碑。外公年轻时当学徒时掌握的一些中草药技能,虽不是自己的主业,但却借此帮助了许多人,记得,学生时代一次放署假,长途奔波来到外公家,外公和父亲带着我们兄弟几人去后山挖草药,父亲很认真地向外公请教辩认着中草药及药理,可我们光顾爬山游玩了,至今也没有认识几位中草药,不过,后来听父亲讲,外公常用水冬瓜、鱼秋串等接骨草配制的药方帮助别人治疗骨折,用天青地白配制的药方帮助别人治疗口腔溃疡等,这些小丹方确有奇效。有一次一位邻居老婆婆下河洗衣服,不慎摔伤右手,青紫红肿了手背,外公采来一些草药,用碗擂好后贴上,第二天就消肿了。

外公远在重安江镇,我一生能聆听外公的教诲,屈指一算,也只有很可怜很短暂的几次,没有近在凯里、镇远的那些表弟表妹那样幸运,但至今回味仍然终生受益。黔东南比毕节海拔低,冬天没毕节这么寒冷,吃过晚饭,围坐在柜式的木炭火前取暖,外公总会用一种独特的夹杂方言的诵读方式,为我们潜移默化地灌输《增广贤文》、《三字经》和《女儿经》,其实,当时我最喜欢聆听的还是外公口述的家族演变史和外公只身外出当学徒的经历,那简直就是家庭励志教育的活教材。外公常说:“人生最大的财富就是读书学本事,火烧不去,水冲不走。”外公对我的教诲最受益的也是最刻骨铭心有二句话,那便是“人要行得正,站得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和“钱在白岩,不苦不来”。转眼间,我敬重的外公已仙逝快二十年了,但凡自己的人生遇到挫折和转折的时候,已知天命的自己,依然会怀想起外公身前的谆谆教诲,有些可说已变成自己人生的座右铭。

我最钦佩外公的还是他养育和教育子女的那种无言的境界!除我母亲1958年支援高寒山区来到威宁从事教育工作外,母亲还有5个妹妹2个弟弟,在那个年代又是少数民族地区,外公抚育她们完成了中专以上学历教育实属不易。外公一点“重男轻女”的思想都没有,在母亲2个弟弟还没有出生前,一位邻居调侃外公:“王二公,你家墙上的花为什么只开花不结果” 时,外公总是很淡然的一笑,并告诫女儿们说:“我抚养你们读书识字,即便今后你们客居他乡,也懂得教育子女,孝敬公婆,更重要的是在外面生活工作情况?也可以来信告诉爹妈呀!”继承这个优秀的家德家风传统,我们这些孙字辈有30多位兄弟姐妹完成了大专以上的学历教育,且分散在省内外10多个城市,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奉献着各自的聪明才智。

清明节将至,又是一年祭祖怀古的季节。我又怀想起外公葬礼时的珍贵记忆,它像影像不停地在自己的大脑中回放。外公出殡那天,重安江镇的天空阴朦朦的,不时有细雨飘洒下来,父亲作为长女婿,抬着外公的遗像行走在出殡的前列,两位舅舅不停地鞠躬向重安江镇上自发加入“路祭” 的人们还礼,此情此景感人心脾,各种祭品陈列在祭桌上,在香烛飘荡的饮烟衬托下,是那样的让人崇尚与敬畏,感激与感慨呀!当天在重安江镇沿街共有30多家自发参加路祭。事后,邻居长辈们说,如此规模的路祭,他们这个年岁的人也只是在解放前见过,估计再也不会重现了。对此,我常这样欣慰的想,外公王国治老大人平凡的一生真可谓是做到“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的境界了,作为在毕节的外孙,我也感到无尚的自豪。

 

【编辑:杨汝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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