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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落在铁轨旁的记忆碎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杨定刚    阅读次数:10394    发布时间:2014-01-26

参加湘黔铁路会战时,张金华才十六岁,并不清楚参加湘黔铁路会战民兵团有些什么程序,只记得好像是登记有张表,至于写申请呀、发没发入伍通知书之类的,完全没有这个记忆。或许是因为年龄小,当时的有些事也是父母在作主和操办,父母后来也没有给他提起过这些。但参加会战的亲身经历却是那样刻苦铭心的记忆着。

连队从桐梓县城集体乘火车出发到贵定,从贵定步行6天赶往镇远。当时上面要求抓紧赶路,队伍有一天走了80多里。桐梓民兵团的民兵是分期分批去的,他们的行程安排在中间,之所以安排分期分批走,主要是为了减轻沿途地方上的接待压力,集中一起走,沿途任何地方接待吃住都是个问题。

到了会战工地的第一天,张金华就哭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人应该是坚韧的,宽广的。当然,这都是在他逐渐长大、成熟后的感悟和要求。但当时张金华只有十六岁,虽说和那些大哥哥们一起上了湘黔铁路,并且也将和他们一起做一样的苦累劳动,而事实上,他应该就是一个男孩子。

到镇远的第一天,刚安顿下来之后,二营九连接受的任务是到河坝去背石头,要求每个民兵要背半方,从河坝背上来其实也就几百米远,但石头要自己捡装,背到工地后,倒石头倒是方面,但张金华当时年小体弱,一次只背得了几十斤,半方石头任务,三四千斤,背满半方起码得要六十多个来回,单是算路程都是二十多里远,更何况还要捡装石头,还要负重上坡。看见连队里那些年富力强的民兵,一回可以背一百多斤,大半天就完成了任务,而他,背到天黑也没有完成任务。想到第一天就遇到这么大的难处,今后还会有些什么样的苦累任务呢?张金华简直不敢多想。从老家临出发的时候,周围邻居知道他要参加铁路会战,都还很羡慕呢,而家里人也是以他为荣。张金华家是居民,是吃供应粮的家庭,虽然说每个月按人头有几十斤粮食供应,但这些粮食不是白给的,需要购买,开始时九分一斤,后来是壹角叁分一斤。他家人口多,生活压力大,所以他从十四岁开始,就开始做工了。揽活儿是一件很头疼的事,不是随便就可以揽到活儿的,很多时候要靠点关系,比如给当时的一些军工企业搞修建,或是城里的有些机关单位搞什么修造,都是先有人承包下来,再到承包人手下做活,经常是人托人的才能在承包人那里揽到活做。做一天有一天的工钱,但工期往往都不长,所以经常是今天做了,就要考虑明天又到哪里去找活做。虽然说做一天活,报酬比农村生产队社员的工分要高得多,但是心里面远没有农村社员踏实。能参加湘黔会战,尽管工资比打临工要少些,但毕竟稳定。而且,当时听说,参加湘黔铁路会战后,表现优秀的,还有安排工作的可能。你说,能不让周围邻居羡慕吗?

张金华简直就是“猴子捡块姜——吃起来辣口,丢了又可惜”。他猜想,如果是从生产队来的,他会不会就此当逃兵,回生产队种地去呢?但现实是他不是从生产队来的,如果回去,姑且不考虑周围邻居会怎么看,单是每天都要考虑明天该去哪里干活这份操心,远比他当时脚软手趴、肩背酸疼的感觉会煎熬很多。

第一天的考验就像一盆冷水一股老儿浇在张金华对未来的美好幢景上,他忽然间觉得自己是多么无助、无奈,多么脆弱。在驻地老乡家后檐下,张金华背靠着墙壁,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面想了好多好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不知什么时候,他的面部表情开始抽搐了几下,从喉咙里发出了两声干哭,泪水从这个时候开始从眼眶里流出来的,不由自主的,他开始放声大哭起来。所有的复杂心情都由哭声和泪水发泄出来,哭的很放纵、很疼彻。

哭过之后,张金华选择了坚持和淡定。

基本上民兵团连以下都是在老乡家驻扎,只有团部、营部才是驻在工棚里。张金华所在的二营九连将近两百人,就这样分驻在老乡家里,每家都是几十个人,其实也说不上是驻扎,充其量也就是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一间屋要睡一二十个人,都是打的通铺。地上垫一些木板,上面铺上稻草,稻草上面铺上竹席。铺盖是自己带去的。从工地上下班回来,吃过饭基本上就是倒头而睡。寒冬腊月的,竹席没有一点暖和的感觉,刚上床时,身上都是冰凉冰凉的,要睡上一阵子才有些暖意。他们驻的老乡家是木板房,几面的板壁装得还算好,不像有些老乡家,屋里面几面透风,一晚到亮就没有睡热乎过。楼上是空着的,屋顶盖着一铺青瓦,零星的有几块玻璃瓦,是用来采光的。这几块玻璃瓦着实有点让人讨厌,天见亮的时候,外面的亮光就会从这几块玻璃瓦片中透刺进来,很是刺眼,张金华很讨厌白天,很讨厌天亮的感觉,因此他很讨厌那几块玻璃瓦。因为上面没有盖楼板,屋里比较冷,后来连队想办法弄来一些破竹席钉在楼幅上面,感觉要暖和许多,而且还可以遮着光。大家的铺盖一般都不是经常洗,加上睡觉时都不是脱光了睡觉,所以床显得很脏,竹席上经常睡的位置看起来黑黢黢的。铺盖也失去了原来的颜色,还夹杂着一些汗臭和酸霉的味道。没有人会在意这些,只知道,劳累了一天之后,这一通床就是他们的天堂。竹席下面的稻草也是跳蚤的安乐窝,只不过它们的作息时间和他们不一样,不知道他们干活儿时它们休不休息,但他们休息时它们一定会干活儿。开始受到它们骚扰的时候,浑身发痒不自在,身上抓起红印,时间长了,也就适应和它们相处了。衣服里也会长虱子,可不能让它们任意滋长,如果不对它们进行清杀,有些时候会让你尴尬。有时在一些公众场合,尤其不能容忍的是在吃饭的时候,可能会有一只虱子从你领子里爬出来,正试图沿着脖子钻进头发里,也或者是从头上下到你的腋下和腰杆。它要是一来顺利还好,关键是一不小心,就可能从你脖子掉下来,直接摔进你的碗里面。你当然不会担心它是要分享你的美食,即使是分享,也分享不了多少,更何况就根本不算是美食。但是那份恶心,足以让你有把一整碗饭都倒掉的念头。这还不是最衰的,要是你旁边有人,你得赶紧装着若无其事的用筷子头轻轻一挑,给人感觉你是在挑被风刮进碗里面的什么东西,然后强忍着那份恶心,大口大口往嘴里送饭,一副吃得很香的样子。不然,被人发现,会是战友们好长时间的笑料,笑你糙得慌,抓虱子来打牙祭。

当然,说你糙得慌,是当作笑料说而已,事实上,有哪个不糙呢?吃的是两间饭,包谷间大米,包谷占主要。大锅伙食,不可能做得那么精细,包谷皮也没有去的很尽,吃去来满口钻。的确是为了填饱肚子,所以大家那副吃相压根就没有品的感觉,而是一个个狼吞虎咽。一碗饭打来,厨房师傅给你盖一瓢菜在上面,和汤和水的,不见一粒油珠儿,一般都是老南瓜、萝卜、白菜,好点的顿会有米豆菜。没有桌子,也没有板凳做,饭打好找个角落蹲下来,自个儿吃自己的。一般都是先打半斤,大多数都要打第二次,有些要打三回才吃得饱。很多时候张金华一顿饭要吃一斤半粮票,所以每个月的供应粮都不够吃,还得另外交钱买饭票。好在还不算贵,也就几分不到一角钱一斤。一个月的劳动报酬是三十元,张金华从没有寄回家过,但每个月基本上都没有剩余,一部分就是用来买饭票了。也有一些只吃一碗饭就不再打第二次的,但并不是说他们一碗饭就撑饱了。 其实,很多时候他们完全没有吃饱,但是他们得把钱省下来,要交一部分给生产队,一部分要补贴家用。每个星期会有一次肉吃。吃肉时每个人发一张肉票,凭肉票打肉,每人有四两,和着青椒炒,每次吃肉都会让大家提前兴奋一阵,吃过后还会回味一阵子。那时候,吃肉的滋味简直比现在吃山珍海味美得多。看到厨师在往碗里打肉的时候,那是一种很难理解和表述的感觉。想到马上就可以享受美味,口腔里早已分泌出不少的唾液,你只能将嘴巴闭紧,喉咙一收缩,把它吞进肚里。倒是没有尝试过,如果不闭上嘴唇,那些青口水会不会流出来。眼睛却是专注的盯着厨师手上的动作,有点担心师傅端给自己的那碗里面的肉会不会少一点,或是念想师傅端给的那碗里面的肉多一些。对碗里的肉是多还是少,直接决定着对厨房的师傅的情感和态度。尽管大多数的人都不会当面表白对厨师的不满,但偶尔也会有个别会指着鼻子骂娘,似乎碗里少块肉,感觉吃了很大亏。只不过厨房的师傅也会难免有优亲厚友的时候,更何况谁又真的能分得那么平均呢。只有在吃肉的时候,大家才显得不是那么很粗鲁,但那样的吃法似乎也不像是在品味,一般都是先吃青椒或是其它和菜,然后才开始吃肉,咬一小口肉,要送一大口饭,结果往往是碗里面饭都要完了,肉还有好几块没有吃完,最后一口,吃的都是肉。那种精神上的满足和愉悦远胜于舌尖和肠胃上的舒适。

平时没有什么消遣和娱乐的,听说过老家政府组织过慰问团,可张金华从没有凑上过那份热闹,除了上班基本上就是睡觉,营部和连部也要求很紧,不准打扰老乡,加之和老乡语言沟通也还是有问题,老乡们听不太懂普通话,他们说得也很不标准,用各自的方言说,更是无异于相互都在对牛弹琴。家里写信不是很多,都是向家里人问声好,讲修铁路的苦和累的多,家里偶有来信也多是鼓劲打气安心工作的话。小伙子大姑娘们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但是规定很严,不让谈恋爱,要是被发现男女之间有点什么暧昧的印迹,一定会被上纲上线的惩处,一旦被扣上帽子就可能是一辈子包袱。那种近在咫尺却要刻意疏远的做作,应该让人性的某一方面很受压抑、憋屈和煎熬。会战期间基本上听不到谁与谁可能会在耍朋友之类的传闻。但会战结束后,还是有好几对回到地方就结了婚,还有一个是和当地的姑娘结的婚,至今都还住在镇远。方才知道他们早在会战中相互就有了感觉,只是一点也不敢表露。男女之间的情爱就是那么奇怪和美妙,随便有多明确的政策明令禁止,哪怕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双方就早已经心领神会,反倒比海誓山盟值得坚守和牢固许多。一旦走上了红地毯,相互倾述当时的那份压抑、憋屈和煎熬,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但是,总而言之,当时的生活毕竟显得单调和枯燥。所以, 星期天休息,对他们来说,算是一个幸福的日子。大多数民兵都会在星期天三三五五地邀约着逛逛镇远县城。说是县城,其实也就几条交错的狭狭窄窄的小街,几排破破旧旧的木板房子。这些木板房和老乡家的木板房的区别就在于临街一面的板壁是活动的,白天的时候,将活动的板壁取下,在屋内蒸馒头、米粑或是煮粉条等什么的卖,顾客很方面进出。能在里面坐下来买点什么东西吃,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至少说明你眼下手里面不是很紧巴,你还有一定的余钱来改善改善生活,换换口味。逛街的人,基本上是眼睛朝门店里面看得多。进去的人,也会有片刻的算计和犹豫,还得先试着问好价钱才会找一个角落做下。从没有请客的念头,也不必担心别人会说你抠门。这和在家里完全是两个样,家里经常会有人来串串门拉家常,端茶装烟是很平常和应该的。茶是家茶,家家都有,人人都喝,烟是土烟,就是在自留地里种的,从地里收回来后用草索一片片绞成一浪浪的,将两头栓在屋檐的排川上晾,或是太阳天在泥坝子插两根桩挂着晒,就像现在挂横幅标语似的,只不过上面没有字,而是一条条的土烟。待到这些土烟从原来的青色慢慢变为黄褐色和金黄色,取下卷成一小捆放在楼上挂着,要过烟瘾的时候就取几条来,恰成小截小截的,选一片形状完好的,包在外面成圆条状,一头装进烟头里,伸在打火机或是灶门前的燃着的火苗上,你得先就将烟嘴叼在嘴里,张合着嘴唇,不断的吸和吐烟子,烟斗上的那卷烟燃着火星,随着你嘴唇的张合,一闪一闪的,就变成了烟灰。留在烟斗里面的那一小截是吸不完的。过完瘾后,将烟杆翻过来,烟斗朝下,在灶头下面或是板壁脚脚还是其它什么东西上轻轻一敲,烟嘴里的那颗烟锅巴就掉了下来,酷似过年时杀年猪熬边油滤出来的油渣。张金华家是居民,没有自留地种烟,但常年都备有一些。似乎说得远了些,还是继续说一般人家的待客吧,要是遇上稀客来,还会想方设法弄好东西来答待。说了这么多老家的接人待客,无非就是说在人情世故上,在家里和出门在外的确是不一样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很正常,都应该。

镇远县城最好的建筑要算是电影院了,是砖混建筑,比旁边的木板房高壮很多,豪气的多。这是张金华每次逛镇远城必来的地方,当然不是为了看看它的阔气,主要是想进去看场电影。也不是每次都一定要看,但站在外面,想象一下里面的场景,感觉也还是不错的。张金华那时认为,在电影院门口收电影票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职业,那么多人候在门口,待里面看完上一场电影的最后一个人被清出来后,都争先恐后的往里挤,手里面举着电影票,身子朝着里面塞,就怕进去迟了没有好的位置或是只能站着看。这种场合总会有几个没有买票的人混在里面,想趁收票的人应付不过来混进去。不得不让人佩服收票人员的火眼金星,即使有人放低身体,躬着背,在那些持有票的人的挤挤推推中遮掩着往里面拱,还是会被纠出来,一纠一个准。无论是牛高马大的,还是身材矮小的,在收票员面前基本都是服服帖帖的,要么掏钱补票进去,要么灰溜溜的滚蛋。也还是有人混进去了,但被逮住的人绝对不会说收票员怎么不逮他专逮我这样的话,倒是很有愿赌服输的气质。目睹过几次这番情形之后,张金华倒是发现一个问题,基本上逃票的就是那几个。民兵团里就有几个总想逃票的民兵,有一个某次被逮住后没有看得成电影,原以为他会很沮丧,可他根本无所谓:“被逮住算老子运气不好,没逮住老子就得看了”。电影院还是一个容易生出是非的地方,民兵团的战士和镇远县城的年轻人在电影院就险些打过群架。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当地的年轻人对他们这些外地人,多少还是有点欺生的心理。也不知道是大家在推推挤挤进电影院时发生的冲突,还是在电影院里面为什么事情发生的矛盾,先是民兵团和镇远的两个年轻人发生争执,接着双方都有人打帮腔,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起哄的人也不少,已经不是原来的两个人在争吵了,双方都有人在插嘴、漫骂,有几个相互间已经把手指头都差不多指到对方的脸上了。民兵团的人明显要多些,应该是这次争执最终没有演化为群架的主要原因。一方人多,但出门在外,还是有点胆怯,一方气盛,但毕竟人少,不敢贸然出手。双方人群中也还是有些和事佬,更关键是电影已经开始了,人群就慢慢散开了。

会战期间,张金华所在的二营实际上只有两项任务,一是打炮洞,二是大填方。打炮洞是分连队施工的,大填方是整个营大会战。连队下面分有普通班、木工班、红炉班、泥工班、篾工班、石工班和炮工班。在刚入民兵团时,连队进行统计,询问每个民兵有些什么特长,会不会什么手艺,然后根据你的特长分在不同的班,红炉班的民兵专门负责打制和修复锄头、洋铲、十字镐、钢钎等铁质工具;木工班的民兵要负责加工和休整全连的“五把一杠”和鸡公车、木轨道等;蔑工班要编制和修补施工用的背篼、箢篼、土箕等;炮工班负责放炮取石料;石工班负责将石料按施工需要凿得有条有状;泥工负责一些工程的基脚、堡坎等的磊砌和灌浆。张金华没有什么手艺,就在普通班。普通班的民兵只能下苦力,全是干气力活。打炮洞是放大炮装炸药的洞,是为了给大填方备料。张金华所在班有十二个人,刘正黔是班长,一个洞要打一二十米深,说是打,其实是挖,准确的说是用铁镐啄。要挖成坛子的形状,外面小,里面大。经常啄到硬石头,一镐下去,火星子乱绽,需要十分小心啄在石头上会磕飞出小石块碰到身上,稍大点的石块碰上就会受伤,但还是无法避免的。还要注意挥铁镐时伤到别人。差不多的时候,这个班下来,下一个班又上,就这样三班轮流着上工。不能放小炮来加快进度,怕里面炸出裂缝,有裂缝就不能放炮。一个炮洞要挖一两个月才能完成,全凭人工挖。边挖洞还得边清运洞里挖下来的石头,洞底铺着木制轨道,将石头装进土箕里,土箕底部拓有一层胶皮,通常是废旧汽车轮胎来制作的,朝洞口的一头有一条带子。石头装好后,将带子套在肩上,身体呈躬形,身子朝前倾,脚下使力往后蹬。后面还得有人推土箕,要不然奈何不了。炮洞打好之后,炮工班单是装炸药都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放炮的震动地动山摇,比地震还要强烈。炮声过后,一片浓密的灰尘和硝烟混杂在一起,罩在整个山头上,好长时间才散去。待灰尘和硝烟散开时,原来的山头已经不在了,像垮了架似的,石头、泥巴、树格蔸,松松垮垮的趴着,之前的山体早已支离破碎了。

放大炮开山取料之后,大填方开始了。开山取料是以连为单位施工,相当于每个连队都有一个山头。大填方时整个营大会战。会战现场的四周插着红旗,四面高处的高音喇叭里放着革命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中间不断间插着现场表扬施工中的先进典型。“某某连某排加班加点完成了多少方,某某战士不分白天黑夜坚持奋战······”号召全营干部战士发扬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向先进学习,向典型学习,不畏艰辛、迎难而上,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

营、连的领导,不断给大家鼓劲加油,嘴巴上说着大家要加把劲、抓紧干、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可行动上也一点也不含糊。卷起裤管、挽起衣袖,有些干部如战士一般,穿着汗衫,赤膊上阵。给男同志把鸡公车扶稳,帮女同志接过箢篼倒泥巴······不是做样子,不是走过场。干部没有架子,没有官腔,没有作秀,没有特殊,一把泥巴一把汗,在民兵战士中却有着言出必行、行必有果的威慑,有着让人敬畏和信服的高大形象。

偌大的会战现场,上千人的劳动场面,整个团结、紧张、活泼有序的劳动场景。运料的,男的用鸡公车、轨道车,女的多数是用箢篼担。也有个别巾帼不让须眉,用鸡公车或轨道车作业。满满的来,空空的去,匆匆的来,忙忙的去。运料刚倒下,早有锄头和铲子开始作业,掏的掏,铲的铲,明显的像在和运料的较劲,就好像运料的和他们较劲一般,运来的料都能很快就掏平,但也很少有闲下来息口气的时间,大家拼得不相上下,势均力敌,却打心里互相佩服,并给自己打气加劲。其实这一切都是在营、连领导的掌握之中的,在人力安排上就是让大家旗鼓相当,然后又把大家的干劲鼓起来,大家都不服输,自然就越干越展劲了。掏平整之后,还得用石夯夯实。打石夯是一个技巧活儿,一个石夯有一百多斤中,下面大,40多公分见宽,上头小。打夯的时候,上头四面都捆着木杠,四个人把木杠抬到同样高度,其中一个人领号子,四人一起喊号子,然后一齐发力,猛地往下砸。现场差不多有百把个石夯在作业,“嗨咗,嗨咗”的声音不绝于耳,此起彼伏。一起打夯的人一定要身高差不多,大家力气也悬殊不大,不然大家会配合得不好,不但作业起来会很费劲,稍不注意就容易砸在脚上。

由于经常锻炼着筋骨,感冒不是很多,为预防流行感冒,连队统一熬制药汤,每个民兵战士都喝。记得当时熬的预防感冒的药汤叫“千里光”,是用草药熬制的。看病吃药,民兵是不花钱的,当时基本上是用草药的多,草药由营部统一组织卫生人员到山里去采。连队的卫生员是很受民兵欢迎,不光有点头痛脑热需要他们处理,因病需要请假还得他们出证明,所以大家都自觉不自觉地和他们关系处理得很好,但当时很少有作假病证明想偷奸耍滑不上工的,还是比较实事求是。这不等于说就没有消极怠工的,遇上这种情形,首先是开会通报批评,但不会扣工资,屡教不改的,就会被批斗,大太阳天,用绳子捆着,站在台子上,很是狼狈。

苦,是张金华对这段时间的总体记忆,但很多时候是累并兴奋着。四十多年过去了,回忆起那段日子的苦和累,他仿佛还咀嚼出其他味儿来。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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