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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的风景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刘发祥    阅读次数:12271    发布时间:2014-01-17

在这个世界上,我仿佛是一株随风而生的野草,一辈子结缘于农村。那个一年到头都难见到一次油腥的年头,我出生于一个世代为农的家庭。即便是在读书期间,也时常随父亲到田间地头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或者颇有兴致的看父亲是如何运用“绝技”烘烤出一杆一杆金灿灿的烤烟的。后来虽是侥幸跳了“龙门”,也是命运所致地在一所农村初级中学做一名普通教师,三十年不变,直至今日满头苍苍白发,数病缠身。

虽是清苦,却自得其乐。生活在一个出门即放眼四面青山的中国苗岭贡茶之乡—云雾。这地方没有城市喧嚣的烦躁,没有工厂浓烟、废水的污染,空气清新,难得叫人不爽歪歪。仰望苍穹,那蓝天白云洁净无瑕;极目远眺,满目青翠的高山脚下,阡陌纵横的田野金灿灿的,煞是勾人心魂。

原以为,我工作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地方已是无限风光而无可比拟。哪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没有见过的东西看过的风景多着呢。有一天,当同事老杨将我引进了一个别开生面的洞天福地后,我才慢慢瞪大了眼睛……呵!好一个仙乡,人间蓬莱。

 

土司衙门

 

那一天,广袤无垠的蓝天里洁净无瑕,偶有一丝云彩,亦是点缀美丽景色的一件小小的饰物。这,确是一个绝好的出行天气。和我一起相约探秘的有贵定报管乡的罗乡长、莫主席、纪检谭书记,还有我的同庚伙计,红光小学的闵永权和学校同事王老师。

乡长们是在他们当政的政府制订了一条全力保护生态资源的原则下挖空心思给乡里的老百姓寻找一条致富路。他们用严谨的工作态度多方论证而科学地规划着:一方面大力治理河道、维护水库保障灌溉,积极引进先进的农产品种植业,发展生态观光农业;一方面大胆设想开发布依民族文化、土司文化,走一条旅游富民之路。在这个指导思想下,与我们相约来到一个叫大平司的寨子。

那一株株两三人合抱苍翠的古柏树掩映着寨上的人行小道,使我们在二十多度的晴空下行走在寨中,丝毫没有感觉到热的侵袭。不时会有挑着箩筐,箩筐里放着稻秧的布依妇女,牵着牛扛着桦犁的布依汉子走在寨旁的田坎上,和我们热情的打招呼。

这是一栋老瓦屋,山墙上的花草图案还依稀可见。瓦屋已苍老得像一个拄着拐杖满头白发咳咳喘喘漂浮在风雨中的老头,摇摇欲坠。我们只能看到一个曾经辉煌雄伟的土司衙门的大概,同时我们还看到了两块颇有些年代,刻着“慎司无广”“积厚流光”几个大字的匾额以及悬挂在百年老柏树上清朝雍正年间由宋姓土司出钱铸造的一口佛教大钟。我们无法复原出当年这代表一级政权的办公地点的规模和厅堂大殿以及设施的原貌,能够干的就是充分发挥每一个人的想象力,仅是想象而已。这毕竟是一段历史,任何想象力的偏差都是对历史的不尊重。当年土司行使地方最高行政长官至高无上的权力办公、断案的情形,对于太多的人来说,依然是极其神秘的。

在老杨的介绍和寨老的指点下,我们估计这土司衙门的规模确实不小,足有三五十亩大的面积。衙门呈四合院形,有大殿、土司寝殿、执法水牢、驿馆、厢房及后花园、虎圈等。

老杨他们还介绍说,听老一辈人讲以前土司衙门旁是一座大庙和宋氏祠堂,一条长长而幽深的石板街道两边则是挨家挨户的老店铺,经营着各式各样的商品。想当年,这里毕竟是交通枢纽,各色人等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每逢赶场天,四方乡邻的人们纷纷云集在集市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场景将这里渲染得非凡热闹,直至太阳落坡。不远处又有两口古井,井的四周是几株华盖如云的柏树,清凉甘甜的泉水一年四季不断地从泉眼里汪汪的流出来,滋养了一方土地,孕育了一辈又一辈勤劳智慧的布依儿女。

走出集市,一条用青石板镶嵌的古驿道蜿蜒曲折地连接着南北两地。北面走四川、云南,南面下两广,马帮、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这就形成了一条重要的担负着繁荣西南地区经济文化使命的生命线,同时又是一个传递着山里山外各种信息的巨大网络。

后来我回到家中书房,查阅了一下有关资料,得知大平司历史源远流长。公元606年,隋炀帝即在此设宾化县。《贵阳府志·贵定县志稿》载:“隋置宾化县于大平伐司,在今贵定县南九十里”。这是历史上贵定设县建县治的最早年代,距今已有1424年。公元1292年,元朝仍然在此设必化州,距今也有720年。明洪武十九年(公元1386年),朝廷依旧在这风光秀丽、人杰地灵的地方设大平伐长官司(土司),距今亦有626年。此后,长官司长官由宋氏家族世袭。

土司制度是中国西部历史上一种重要、特殊的政治制度,历代土司长官均受中央朝廷分封任命,家族世袭官职,军政事务均自治。明清时期,贵州分为水东宋氏和水西安安氏两大土司,大平伐长官司以其规模、规格在众多土司中较为典型。

当我们流连在土司衙门古遗址不停地打量的时候,老杨指着衙门背后的一座青翠欲滴的小青山说:山上正中有一处很平整的地方,躺着一块大青石,圆圆的就像一颗玺印,于是乎人们就叫这座山为金印山。

 

兰花营

 

考究完土司衙门古遗址后,在老杨的引领下,我们穿过一个叫新武的布依寨子走进青藤冲,开始体验步行古驿道。爬到一个地势很险要的大山丫道口,老杨指着一片种着烤烟的开阔地说:“这就是兰花营,当年土司的军队就驻扎在这里,扼守这个关口要道。”然后又指着一堆散乱的石头说,“这里是以前的古驿站的遗址,曾经有几间房子,有人在这里向过往的行人卖吃的东西并提供茶水。因为这里地势较高而险,过往的行人爬到这,大多要歇息一阵子,喝喝茶解渴,饿了就吃点东西。以前的老人就流传着一句歌谣:走一走来停一停,抬头望见兰花营。”停留了一会儿后,我们又顺着古人用石板镶的古驿道往前走。由于害怕有蛇从从路旁钻出来,大家都走得相当仔细、小心。

一双双现代人的脚步走在这一级一级的古老石梯般的路上,用一颗敬畏的心去寻找古人的那一支文化之根。我发现我们脚下的一片片石块已经被无以数计的脚和马蹄踩踏得圆滑铮亮,一些用现代工具打磨出来的器物亦不过如此。历史的脚印已深深的映在透亮的石块里,给后人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问号。

 

伏虎寺

 

顺着古驿道,我们来到了一个叫做卜明的布依山寨。因是农忙季节,卜明的田坝满是忙碌的身影,犁田的牛马们欢快地拖着犁耙在田里来来回回的踩水。

老杨说,卜明这个地名很有些玄妙,就有不少人相信这是扑灭明朝的谐音。因为这一带曾经的名仕李春山本身就是个谜,根据他挥金如土地帮助地方修桥补路行善事,以及窑上他的坟背后一颗山石上刻着一方椭圆形的“圣旨”的种种迹象,有人怀疑他是否是兵败后李自成的后人。

老杨又指着另一条断断续续的用一块块石头镶嵌起来一米左右的路,告诉我们那也是已有几百年历史的古驿道,和兰花营是连在一起的。“你们看,那边地势稍高一点的坡地就是我们刚才走过的兰花营,兰花营是土司军队的驻扎地,这方圆几里地的地方则是土司军队的训练场。土司军队的任务就是守护古驿道往来人员的交通安全,同时也在保护这一方土地的安宁、土司利益不被侵害。哦,还忘了。顺着古驿道往窑上方向走一段路,是我们这里很值得开发的一个景观—老熊冲、伏虎寺、断桥。说起这几处景观,还颇有一些来历呢。”

老杨和我们边向老熊冲迈步走去,边如数家珍般将这些景观的来历向我们娓娓道来。

一个世纪前,大约是光绪年间,这方圆百十里的地界上出了一个很神秘的人物李春山,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却无人知晓,但见他时常广施钱财接济穷人百姓,并花巨资于窑上、老熊冲到卜明、大平司一带修桥补路。这一方的老百姓一直不忘他的功德,时至今日依然恋恋不忘。传说有一天,一群虎聚于古木参天、峡谷幽深的老熊冲驿道上,阻挡着姓周和姓冯的两位商贩通行,这两位顷刻间被吓傻了,呼天抢地的但求老天开恩。此时恰逢李春山路过,一对浓眉一横,指着群虎凛然一顿呵斥:“此路茅塞已久,我始开之,尔等竟敢在此盘踞要道阻挡骚扰行人,好不识礼……”寥寥数语,便使群虎蓦然遁去。后来,人们为了纪念他的大德,由一个叫且兰居士的乡绅佘曾源和当时的一个揀选知县牵头在此路旁修建了一座寺庙,曰“伏虎寺”,并刻碑“盖闻诚可以格天,亦可以动物。然非有所微不足以见其诚,非有所验亦不足以显其诚,李君春山固诚于乐善者也。”“嗟嗟,不假弓矢之力,不须刀斧之威,只正言数语,而群虎远逃,此非李君诚于乐善,安能若是乎?……”碑铭独到,碑文间插歌,是不常见的一种手法;而其文字流畅,通俗易懂,书法也很有功力,苍劲有力工整,颇有欣赏价值。

当我们一行人汗流浃背的赶到伏虎寺碑铭前忙不停的拍照时,罗乡长跨过一条小溪流攀上一面石墙,石墙后的一小块平地上立着一块碑,看模样时间已是久远,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多少代的岁月沧桑。好在字迹尚还清晰,罗乡长说那是一块赞颂李春山的功德碑。

经过考证,李春山死后,葬于相邻窑上乡的一面绿树葱葱的山坡上,其侄儿正忠为之立碑称其“皇清奉直大夫”,时置光绪戊戌年仲春。

 

古营盘

 

说着说着,我们来到一座山下。老杨又介绍道山脚有一被丛林遮挡的隐秘溶洞可以蜿蜒曲折地通往山顶,山顶是以前寨上的山民们躲避匪患的营盘,不熟悉此洞的人很容易在里面迷失方向。营盘易守难攻,从上面可以简单地用弓箭、石块等武器往下扔,便可轻易的击退来犯者。于是,山民们便放心的在洞口处圈一块地喂马,确实很安全。

透过茂密的大树枝叶,我们抬眼一瞧,果然是一处绝妙的天然屏障。山岩大约一二十丈高,成九十度的绝壁,绝壁下用不少方石围了起来,足有两百个平方。这大概就是马圈了,喂个几十匹马绝没有问题。

老杨指着路的另一边山脚,告诉我们,那里也有一个溶洞,可通往营盘又可通向山的另一头;实际上,这一带溶洞的自然状态仍然保持得相当完好,没有受到丁点破坏。因为山里林密草深,很难看得见路,老杨在前用一根棍子探路,我们紧随其后,在山间丛林里穿行。我的心揪得紧紧地,十分害怕猛地从树林里钻出一条长虫来,大有勇于献身探险的味道。在遮天蔽日的山林里,两三人合抱的百年古树随处可见,不时还能看到那参天的千年巨树,每棵树那华盖如云的树冠都要隐去将近好几亩地。开始我们还想数一数有多少棵百年古树,数着数着就迷糊了,怎能数得清呢。

我想,我原先总是遗憾没有到过原始森林去体验一下那浩瀚苍茫的感觉。这不,今天不就来了吗?

在满山遍布古树的丛林里吃力的游了三个半小时后,顺着一条小道往寨子里走,我们都清晰地听到小道旁清泉的潺潺流水声。人们常说,有山有水,山水相依,但倘若大山失去了森林,山与水就拜拜啦。

在回卜明寨中老杨家的途中,一户人家的门楼旁,有一块石碑,很有些年份了。关于这块石碑,老杨又引出了故事:清朝同治四年八月十八日夜,大平伐长官司闹匪患,土匪势力强大而猖獗。有一天,大平伐长官司的行政长官—土司被追得四处躲藏,慌乱之中将其土司大印丢失在一户人家屋后的竹林下。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匪患平息,这户人家拾金不昧,而将捡拾到的这方大印完璧归赵。土司为了感谢这户人家,特立碑一块,称其只要不干违法乱纪之事,将世代永受庇荫。

在老杨家中,我们一边喝着清香扑鼻的园干茶,一边聊着农村的变化。乡里的领导和我们无不感叹,时下社会变幻无穷,生态常常遭到毁灭性的破坏,卜明寨的生态资源却保护得这么完整,这可是我们这方水土之大幸啊!

这时,老杨和村里的高支书道出了他们的奥秘。原来,他们寨子的这几十户人家一致约定,他们的这几匹山不分到户,将其封起来作为寨上的风水山。一旦有砍伐林木的事情发生,全寨人将像当年防匪患一样群起而攻之。

这,就是卜明寨造就不老的风景、人和自然和谐相处的绝佳洞天福地的法宝,胜过于一些领导决策者及专家们无止境地坐办公室研究讨论不知有多少倍。

 

【编辑:高毕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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