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桥是村里人对铁桥的一种形象性叫法。因为铁桥横穿渭河,在渭河上空吊着,村里人故而叫此桥为吊桥。
村子在渭河的北岸,陇海铁路在村口经过,1945年时民国政府修铁路时这里没有桥,当年的渭河不是现在这样半死不活,水量还是很大,村民来回过河还得乘船。据说当时是小木筏,有专门的船夫,湍急的渭河水当年成了阻挡村民出行的巨大天堑。解放后,政府重修陇海铁路,也就是五六十年代的事情,陇海铁路宝天段的重新修建,给了方圆十多里村民解决出行问题的希望。修了陇海铁路宝天段,在邻村建河设了火车站,铁路又经过村口,村民们第一次看到了社会现代化的成果。
村里的吊桥具体建于哪一年我不知道,记得小时候好像在桥头看过一个告示,大概内容好像是是说此桥建于何年何月之类的,好像是六七十年代,我记不清了。整个渭河流域(天水东路)建了至少有三座这样的吊桥,北峪吊桥,也就是村口的吊桥,现在看到百度地图上显示是吴砦铁索桥,实际上这个叫法是不确切的,因为这些吊桥不完全铁索桥,而是用很粗的钢丝绳做的缆绳,用钢筋(可能是铁)和钢轨一竖一直连起来形成框架,再用大钢板架在钢轨桥梁上,这才有了吊桥。至于铁索,则只有不多的几根做了辅助性的加固而已。此外,元龙镇老集市那里也有同样的吊桥,麦积区附近也有一座。
村口的吊桥和元龙的吊桥相比,元龙的吊桥发挥的作用更大些。元龙是个大镇,集市也大,在元龙渭河大桥建成之前,临近乡镇来元龙赶集时都在这座桥上来来往往。而村子的吊桥只承担了村子的一部分人流。如今,元龙的吊桥早已被保护起来,看起来还像个样子。而村子里的吊桥早已被近些年的不堪重负折磨得变了原来的样子。
村子很穷,交通很不方便,早年大队号召村民修通了主干道,还是土路,尽管雨天泥泞不堪,但总算有条可以走得路了。后来村里有人买车了,就是那种三个轮子的农用车,也有四个轮子的,当时最为兴的是三轮车。那个年代车还是比较少的,城里人很少有轿车,农村人很少有农用车,要是谁家买了辆三轮车,整个村里的人家家户户都大老远的站在大门外远远的看新鲜。我记得大伯父当年买的是时风三轮车,没有驾驶室车篷,现在看来很普通的一辆农用车,当时亲戚好友放了一路鞭炮,车头的反光镜杆上挂满了被面(本地人俗称红),比谁家娶个媳妇都要隆重,就差摆酒席宴请大家了。
村里的路修好了,车也渐渐多了,村里人的生活也渐渐好了起来,三轮车、四轮车、拖拉机之类的农用车也多了起来,家家户户盖房子都开始在外面买水泥钢筋、青砖红瓦了。人们的生活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村子的面貌也在发生着变化,不仅车多了起来,新房多了起来,每天都有车在村子里来回走动,发动机的声音不停地在轰鸣,村子里的世界都在躁动着。
渭河水上面的吊桥本来很结实的,在渭河水的惊涛骇浪震动下,它巍然不动,在河谷烈风的侵袭之下,它丝毫无恙,几十年过去了,吊桥除了钢筋和钢板的黑锈更为明显之外,再无其它的变化。然而,就在这座吊桥风雨不扰般的沉默几十年之后,从它上面走过的村民子子孙孙兴旺之后,它开始变得苍老了。
来来往往的车多了,不仅本村的车进出,外村的车也进出,单车就够受了,车上还放着钢筋水泥、青砖红瓦,这下吊桥受不了。它就像一位父亲,从年不怕风雨、年富力强的年纪,走到了摇摇欲坠、风烛残年的老年时代。终于在不堪各种重压之后,吊桥躬起了腰,它已不是平行的一条直线了,它变成了一条微微的上弓弧线,在河谷烈风的侵扰之下它开始摇晃了,一两个人走在上面它也摇晃了,它老了,它不行了,它终于快要倒下了。但它没有倒下,它好像还在坚持着什么。
数十年前的一座希望之桥、功臣之桥,如今成了危桥。三轮车拉货走过时不再装满货物了,到了桥头它得卸掉半车物资才敢过桥,当年的人骑摩托可以在桥上如在马路上一般飞驰,如今只能减速慢慢前行,因为桥不行了。
村里人好像认识到了桥的重要性,知道了吊桥如果不再实施保护措施将会给村民带来何种伤害,为此有人在桥头描了两个大红字:危桥!或许只有危桥的身份才能挽救吊桥,才能给村里的未来延续希望的通道。
雨后的吊桥显得格外干净,没有了车轮碾过的泥印,也没有行人通过使它晃动,它表现的很安静,就如父亲般的伟岸,在千万年的渭水琴声做陪下,它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做一座无名的、老旧的吊桥。
雨后的晴天,村民们开始了新的一天,他们继续着平凡的生活,他们或许将过得更好,或许过得不好,但他们都在追求着幸福,不曾停下来。而吊桥呢?吊桥还是吊桥,它还是老旧的吊桥,或许更为老旧,或许在若干年后将不复存在,村民的子孙将不再知晓吊桥的存在,但它是这个村子唯一存在过的吊桥,至少它存在过。
分柿子
(一)
村里有棵老柿子树,足足有一米多粗、十来米高的躯干,树龄具体有多少不得而知,但仅看外表就可以知道一个大概,这棵老柿子树起码有几十年的树龄。
这棵柿子树除了高大以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每年的秋末季节,老树上都会结出红彤彤的柿子,远远看去就像小灯笼一样挂满枝头,不仅引得山里的鸟雀驻足搭巢,在此以柿子为食,更重要的是这棵树上的柿子会带给村子的人丰收的喜悦。
村子不大,村民也不多,由于只有一棵柿子树,所以按照人民公社时期的方法,每家每户按人口平均分配成熟的柿子,这个方法自打人民公社时代结束以后一直沿用,至今也有三十年多年了。由于老树过于高大,要想把柿子摘下来就很困难。但是勤劳的村民还是想办法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个年代可没有今天那么方便的采摘工具,一切的劳动都得靠自己的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挑头的老人,也就是类似于当年的生产队长吧,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统计完了各家人口之后,按照到场人员的实际情况开始分配任务。年轻而且手脚灵活的小伙子负责上树摘柿子,因为树高枝长,采摘具有很大的难度,况且站那么高,在没安全保障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主动去上树。为此挑头的老人提出了奖励方法,以调动大家上树采摘的积极性。只要愿意上树采摘的年轻人,在分柿子的时候多算一个人的。
有了这个激励措施,自然有胆大心细、腿脚灵活的小伙去冒这个险。上了树只靠手去摘柿子根本行不通,因为人的胳膊不够长,树枝却相当长,为此,上树的人必须带着自家的工具:夹杆。所谓夹杆就是一根六公左右粗的竹竿,在竹竿的大头劈开一个口子,形成叉子,人站在树上再用竹竿去夹枝头远处的柿子,所以把夹柿子用的竹竿又叫做夹杆。夹杆就像农户的镰刀、镢头,以及打粮食挑麦秆的叉子一样,在村子里几乎每家都有,因为这是农家生产生活必用的工具。
(二)
夹柿子必须选一个好天气,要没有风的时候才能上树去夹柿子,否则会给在树上的人带来更大的风险。年轻小伙子在树上夹柿子,夹到的是树下的人够不到的枝头,夹到一个柿子夹杆倒一下,柿子就掉到地上,树下的小孩、妇女去剪刀一起堆个堆,如果一个柿子不好夹,那树上的人就会使出最大的力气夹断一根树枝,整个树枝上的柿子都会掉到地上。
柿子树虽然是老的,但是离河近,出于村里人所说的水地里,因此生长得很好,每年都会喜获丰收。当然, 有些年份天公不作美,果木开花结果的时候来场雪,那就都泡汤了。树上的人小心翼翼的在夹柿子,树下的人在地上捡从树上掉下来的柿子。一些老人们自然而然的点起旱烟,坐在空地处悠闲的品着神仙般的烟瘾。偶尔也会有人点起火堆,给在场的小孩子烧柿子吃。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在城里人看来某些食品不能怎么吃,但在村子里,只要没毒没害,怎么吃都行。这不没有熟透的柿子在还是硬着的时候就可以放在火堆边烧着吃、烤着吃,味道还不错。
在大家忙活了一个上午的时候,整整一棵大树上的柿子统统被夹了下来,整个老树没有了之前的绿装,叶子掉得差不多了,小枝头也几乎都被夹断了,只有很高的顶头还有那么几颗柿子幸免于难。留下来的柿子据说是为了给那些在老树上生活的鸟雀准备的,有人说是为了消灾解难,逢凶化解;也有人说是为了图个好兆头,年年有余嘛。现在看来,年年有余的出发点可能更多点。
柿子都夹了下来,那就开始准备给大家分了。挑头的老人先让大家给所有的柿子过秤,有了总重量,再给上树的人先拿出一份,然后再给大家按照自家人口的数量平均分配。这个平均分配的方法虽然看起来不是很科学,但在几十年的实践检验中发现,这其实是最适合的方法。
过完了秤,分完了柿子,大家都在背篓里装上自家所得的那份柿子,背起装满红彤彤柿子开始回家了,回家分享着丰收时刻的喜悦。这时正好赶上午饭时刻,有些人家的炊烟早就扬了起来。
(三)
分完的柿子被各家背回家以后,就开始有了各种各样的吃法和用法。
一些人家把还没有完全熟透、还有点硬的柿子或削掉皮,压成饼状,或直接把皮去掉就挂在屋檐、院里的树上晾起来,等将来形成不一样的柿饼;或把柿子放在自家的偏房顶上,或放在自家的大门的瓦檐之上,盖上玉米秸秆或麦秆,等待寒冬的洗礼,雪霜的浸润,在经过一整个冬天的蜕变,原有的柿子或成为柔性十足的可口柿饼,或成为酥软香甜的冻柿子。还有那些被削下来的柿子皮,再晒干之后成了脆脆的干果,苦涩中有点甜,味道着实不一般。
其实在柿子收获之前,聪明的人们早就找到了一种更为方便的吃法:漿柿子,也就是把柿子放在水里,进过某些处理密封起来,等待自然催熟。这样做的柿子还是硬的,但如果做好以后是既脆又甜,否则会是苦涩,甚至酸的。
每年春节前回家,都会吃到家里人留下的柿饼和冻柿子,香甜脆嫩,非常可口,使人久久不能忘怀。从树上夹柿子,到分柿子,到吃柿子,无不夹杂着人们的勤劳和认真,无不夹杂着那份浓浓的亲情和乡情。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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