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在我的家乡,大多数女人都来自河那边。当时,到了一定年龄的人爱说的一句话说是:“走,到河那边找媳妇去!”而这河,把是就是发源于威宁草海,流经六枝,进入普定后改称马场大河,依次而下,又称三岔河、木浪河、可处河……在我们心目中,河那边,远指织金,近指补郎、坪上、鸡场坡、猴场等。特别是苗、彝、布依、仡佬族杂居的坪上乡,只有三岔河谷地带和其他山间谷地的田地肥沃,可毕竟不多。而且山势陡峭,山间谷地的地块也就大小不等的一片,被高低不平的石埂切成形状不一的几块。每块地上,一箱一陇的又被分到好几户人家。大多数山地,在三十至七八度的坡上,都是些愁眉苦脸的岩窝窝。能用牛犁得转身的地,就算大块的。而多数山地,都得用人工一锄锄地挖。挖就挖吧,反正农村人不缺劳力。问题是春天种下的苞谷,经过夏天施肥、除草,到了秋天,那苞谷还没有长了三个月的老鼠大。真是豆腐盘成肉价钱!这样一来,要不是故土难离的话,山地多的地方,好多人都不想再居住下去。
河谷地带田地虽然肥沃,可因为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75米高的梭筛电站大坝建成储水后,这些世代耕种肥田沃土的大部分农民,又不得不为地方建设需要舍小家为大家,含泪迁往他乡。少数故土情结难解,固执得无法劝说的人家,采取后靠的办法,迁居上山。贫瘠的山地不养人,他们便结网捕鱼,以求生存。临湖而居的山民,这样的生活环境,还算不错。翻过河谷地带,走进大山,只听村名,你都会想象得到那是怎样的一个地方――野狗寨、芦稿冲、杨柳冲、骂若、革渣、毛粟坝……勤劳的人们,祖祖辈辈,全身心扑在这贫瘠的土地上……当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看不到致富希望的时候,打工潮将一批又一批的年轻农民卷走了,卷到了广州、深圳,卷到了江苏、上海,郑到了工业经济沿江、沿海地带。昔日种苞谷的岩窝窝,渐渐地变成了一座座光骨架的山。有专家看到这景象时,预言说,要不了五十年,不要说坪上,就是整个普定,都不具备人生存的基本条件!
坪上,作为娘家,亲戚不少,我不止一次地走过一座座的山,翻过一道道的梁,跨过一块块的谷。看到过有的妇女,身背幼儿,手舞锄头,在一块块黑里泛白的岩石间挥汗如雨。看到过老者老奶,勾腰驼背地在遍布岩石的山地上,把泥土当作先天弱智的儿女小心侍候;看到过半大小孩儿,因为将岩窝里的泥土乱撒着玩而被母亲斥骂的情景。然而,把土地当着生命看待的人们,勤劳的汗水,却难以浇肥希望的土地。秋天,他们的艰辛付出,收获的却是一声声叹息!难怪那位来访的专家对这片山区石漠化的预言,会从内心深处震撼了地方高层,点燃地方党政领导对未来的追问,激起了县乡村挑战未来的意识,打破了铲地埂烧灰拌大粪栽苞谷的习惯……从蒙浦河小流域生态治理的思考中,迎来退耕还林的春风,从退耕还林的阳光雨露中,孕育出了坪上乡生态与经济并举的石漠化治理的新举措。
有了思路就不愁出路。在试点的甜头带动下,在政府的倡导与大力支持下,坪上这块石漠化的土地上,每年春天,冰脆李苗木,带着成活的责任,带着希望的力量,带着未来的信心,有计划地落户在一片又一片的山旮旯,一个又一个的岩窝窝。
五千,一万,一万五、两万亩……成功种植的规模,像女大十八变的姑娘,越来越喜人。一年一度,光骨架的岩山上,一片片的石窝窝,被春的彩笔,点染得千山如浪,遍野如雪。间有桃红,如红女仙姿舞银浪。在这花的海洋里,千千万万的蜂蝶,成群结队,舞动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不停地闹腾着,酝酿着自己的梦。一丛丛、一片片的李花,似留念山间的白云朵朵,如素装舞女的婷婷玉立。花开香溢,鸟儿欢鸣。各种各样的鸟儿,赶热闹似的,开始了兴高采烈的群歌漫舞,也开始了动听的情歌对唱。
花开的浪潮终有平静下来的时候,沉思的枝头开始了果实的孕育。这时候,坪上的果农们,看到枝头葡萄串一样的希望,心里总祈祷着上天,不要用无情的雹雨来嫉妒即将成熟的梦想。
夏天,满山果香的坪上,横贯全乡的安织公路旁,黄黄绿绿的冰脆李,引得来来往往的车辆,走走停停。新建的冰脆李批发市场,充足的货源迎来讨价还价的热闹。
看到这些,我真想大声地唱首山歌:
坪上石漠岩窝窝,如今乐得笑呵呵!
李树花开满山坡,人与自然和谐多。
石漠化,不用愁,种果种树有奔头;
政策鼓励有补助,勤劳智慧创幸福。
然而,面对满山遍野的冰脆李,面对红红火火的冰脆李买卖,面对一年又一年,倍受岁月青睐的坪上,有志的坪上人,开始了新一轮的思考。毕竟,岁月的青睐,没有永远……
(编辑:杨汝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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