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再安静些吗？（1—6）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贵州赤水 安树    阅读次数：13013    发布时间：2025-08-29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子海脑海里汹涌起医院里的忙碌岁月，这原本是自然的思绪，但因为死去的是医生，他感到自己末日不远了。有些心事就这么荒唐，杞人忧天，在子海这里表现得尤为明显。他知道自己又坐不住了，必须来回踱步像习以为常的状态。他四下里找白大褂然后换笔芯，接着听到二楼那边护士在大喊某床病人要跳楼。那是个神经凌乱的住院病人，他总爱和另一床的病人戗嘴，也说不上多么大的事，有一次，子海因为这病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出大汗而被叫去，结果看到他正在往邻床上扔东西，他手臂上有两条深划痕，隔壁那床是个单身汉，直勾勾看着子海身后刚毕业的护士，他有几次当着子海面说护士小姐肌肤真白，又有几回，他在查房时表现得精神亢奋，子海询问他大小便情况，他直接开口就是句“大便干燥不带纸”，要形容说前些天他刚泡上大学生，现在自己正准备办工厂。很明显这单身汉也是个神经兮兮的伙计，但他不会这么承认，那边女病人则直接承认说他发过疯，因为感情问题跳楼一次自残两次，刚住院那阵子为了证明她所说话的绝对真实，她将手腕上那刀疤和膝盖骨上上了钢板的地方让子海去触摸。子海很感谢，这病人如此真诚，因为他还得完成那份病例，要不然还得询问半天病史和体格检查，他又仔细地在她肚脐上找到两条口子，一经询问才得知这是早年玩婚外情弄的，那边是一次肝出血剖腹弄的……说到这些她恍若又回到了光荣过去似的，暗自偷笑。

“很喜欢跳楼吗？”子海进门就朝病人问去，那人回头朝他定睛看来，叫子海讲话最好小心些，子海这时才发现女病人身边坐着个男人，手臂上黥了条飞龙，并开门见山地说这里医疗水平太差，还不能让病人安静下来，要是真跳楼了，他绝不放过这里每一个医生。

“你是想出院！？”子海开始和那人讲解起这种情况出院的危险性，男子朝他身上用力拍来，“老子说了出院，这什么医院，尽坑钱，还嫌坑钱不够吗？”子海觉得没必要继续解释，回头嘟噜了句，“这和我有啥关系！”那人像听到了，一把抓住子海，“什么，你再给老子说句，你是医生，不关你的事，难道还跟我有关？！”一边说，他朝子海一脚踢来，子海应声弯腰蹲下去。

门口主治医师刚好进门来，连忙阻止了这种做法，一会，院长也进门来了。

院长命令子海迅速将出院手续办理好，并筹备了晚上的全院会议，当那病人被焦灼地带出院后，子海被带进院长室，里面一个身材魁梧自称曾经也是麻醉医师的院长二郎腿等着子海。

“今天这事你知道影响有多大？”院长冷冷地问。子海没作答，只站在一边。

“坐吧，这件事，我想也不完全是你的问题，但你肯定有错，我们医院，病人是上帝，你这不是在给我砸招牌吗？”听到这话，子海深知院长已经对自己有些动怒了，否则不可能说这话。但类似事例在医院该是屡见不鲜的事，子海弄不懂为何院长要在此大动干戈，也许，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后来，子海决定辞职，辞职那天他觉得如释重负，出门时一个单车青年将头盔取下文质彬彬地朝医院院长办公室里走去了。

“回去吧！”四川人朝子海喊，“黑下来了，看来还有雨！”李三正在搬桌子和招聘架，那边一些从打印室里出来的人也开始迅捷帮忙搬运，像在和天上翻滚黑云比速度。

“怎么回去？”四川人站在人才市场入口这边往头顶上那些阴翳厚实的地方心事重重地看去，“看来又是场暴雨，这鬼天气，说雨就雨，上次还被淋雨……”抱怨了阵子，李三跑到公交站台拦住一辆的士，“上不上？”

四川人像是从子海眼神中看到满城风雨似的，他催促子海表个态，“再不上我可要上了！”一边说，他往那边一时间呼啦啦满街奔跑的劲风冲去。子海在店门前徘徊了下，也跟上去。

他们上了一辆公交，那的士因为价格上谈不拢走人了。

李三在公交上递给子海一张名片，“我一会下车了，这是我名片，你报名表我也有了，如果想先找口饭吃，可以联系我，不喜欢焊工还有别的，我做很多家公司的招聘工作，还有免费培训的！”话刚说完，车子停下来，接着是几声闪电下的闷雷。子海被车门外的冷风觳觫起来，李三则在车门外朝他们目送。

当那天子海回到邓庄时，大雨倾盆而下，让人无处可遁。来到院子里，早已经全身湿透，汗毛孔也全被浸泡到发胀。

“今天非得感冒不可！”四川人喷嚏连天，不停地用手挤弄头发上的雨水。那边房东站在东门的石阶前感叹说，“这地方，就只有夏天和冬天，所以出门还要记住带把伞！”

子海进门去不停用毛巾揩头，然后哆嗦了阵子，感觉低血糖般头晕，脚酸心悸。一不留神，他打了个干呕。

“一定感冒了！”子海觉得这下糟糕，出门最怕就是生病，这比挨饿来得严重多了，穷光蛋的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在医院里的寒碜相，有相关经验的子海忙烧水用热帕子在额头上热敷了会，然后擦干汗，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准备做一个热乎乎的梦，这样可能会好点。

一觉醒来，以为是天光大显，看到的却是被墙垣反光后的颤抖。那边四川人看来又在……子海忙转念搪塞住自己这些想法，并捂住被套继续酣睡，直到谛听到外面传出爷孙俩的声音来。

原来早就天明了，今天是星期六。

子海没什么计划，来邓庄不到一周，写东西滞留在一些想象里，看来还是困觉吧，但他还是心有不甘，“今天也许状态会好些！”他在心里嘀咕着，还是强制性地起床来，在屋里来回踱步，也没去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