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城的初冬,是裹着湿凉薄雾来的。晨光熹微时,漫行在小区步道上,忽见连片的日本晚樱舒展着枝桠,黄红交织的叶片星星点点撒落在绿茵茵的草坪上,将这方藏于“御湖”与“御府”小区楼宇间的口袋公园,衬得如浸了墨的画。我本是来寻访秋末最后一缕余温,却不期邂逅了这般恬淡的初冬盛景——筑城“绿在城中,城在景中”的韵味,竟在这樱树枝叶间,藏得如此真切。仿佛被时光轻拥在褶皱里,依然做着晚春的梦,守着浅夏的约定。我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放轻,生怕惊扰了这场跨越季节的酣眠,更怕打碎了这城与景相融的静谧。
那片日本晚樱静静地立在晨光里,与远处黛色的群山、近处高楼间的红枫相映成趣。昔日的繁花早已零落成泥,那些云蒸霞蔚的热闹,都交付给了往昔的季节。此刻它的美,是褪尽铅华后的从容,更是筑城冬日里不灭的黄红交织的底色。满树的叶子呈现出难以名状的斑斓——不是单调的枯黄,而是层层叠叠的色彩交响:有的还固执地守着夏末最后一抹沉碧,叶缘却已被风霜浸染成暖黄;有的通身化作温柔的橘色,像是裹着薄暮的余晖;更有那性急的,已然蜕变成匀净的赭石色,叶脉分明如写满季节密码的信笺,在风中轻轻颤动,与脚下常绿的草甸呼应着,织就一片不褪的生机。
我情不自禁举起手机,在取景框里重新审视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镜头追逐着一片片将落未落的叶子,它在逆光中呈现出琥珀般的通透,每一条叶脉都像是时光镌刻的印记,也映着远处鳞次栉比的楼宇——城与景在此刻无缝衔接,分不清是樱树缀了城,还是城拥着樱。我时而蹲下,时而侧身,试图找到最完美的构图——让飘落的叶片与常绿的草茵形成生命的对话,让光与影在画面中跳一曲静谧的圆舞,更让这城的轮廓与樱的雅致,在镜头里凝成永恒。
一阵凉风不知从何处来,拂过面颊,带着黔中大地特有的湿润泥土芬芳,混着晚樱枝叶的清冽气息。它似是老友般熟稔地拥抱着樱树,枝头的叶子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不似秋日的萧瑟,倒像黔灵山古寺里传来的诵经声,轻柔而安宁。风稍大了些,那些悬在枝头、仅凭着最后眷恋的叶子,终于松开了手。我急忙调整焦距,连按快门,想要留住这转瞬即逝的翩跹,也留住这城与景相融的片刻温柔。
它们告别枝头时,没有仓皇的坠落,而是打着旋儿,悠悠地、翩翩地,像在跳生命中最美的圆舞曲。透过手机镜头,我甚至能看清叶片旋转时边缘泛起的光晕,那是一场无声的告别仪式,也是筑城冬日里最灵动的点缀。一片,两片,三五成群,掠过常绿的冬青,拂过半枯的紫薇,最终安然栖息在绿茸茸的草甸上。叶片与青草相拥,城郭与绿意相融,行走其间,竟让人忘了是在城中漫步,还是在景中徜徉。
这经了冷雨滋养的草皮,绿得那般厚重绵密,宛如刚织就的波斯绒毯,衬得落英愈发雅致。而那些飘落的叶,便成了毯上最写意的绣饰。我俯身拍摄特写,发现落叶与青草构成的微观世界竟如此精妙——疏疏朗朗,错落有致,比任何画师的构图都更富禅意。一片枫形的叶子正好罩住一株无名小草,像是为它戴了顶别致的笠帽。凉风再起,草尖与落叶一同低语,诉说着只有它们懂得的秘密,也诉说着筑城冬日常青的诗意。我屏住呼吸,将这一幕永恒地定格,也定格下“城在景中”的缱绻。
此情此景,让人不觉出神。从城市喧嚣中带来的烦忧,不知何时已被这微风涤荡殆尽。胸中壅塞尽去,只余下疏朗的空阔。这满地的斑斓并不让人感伤凋零,反而生出坐看云起的宁静。原来繁华有繁华的绚烂,疏落亦有疏落的意境,正如筑城的冬,没有枯槁的萧瑟,只有绿与景交织的温润。手中的手机不再只是通话和记录的工具,更成了我与这座城、这片景对话的媒介,每一次快门的轻响,都是对这份宁静最虔诚的礼赞,也是对“绿在城中”的深深眷恋。
我在树下伫立良久,仔细品味着这如痴如醉的绝妙美景不愿离去。回首时,那片樱树依然静立在薄暮里,风依旧,叶依旧,不慌不忙地完成着生命的轮回,而远处的城郭在暮色中晕染开来,与樱树、草坪、远山构成一幅浑然天成的画。查看手机里满满的照片,每一帧都是时光的馈赠,每一张都藏着筑城“城在景中”的韵味。而我带走的,不只是满屏的斑斓,更有盈怀的清寂,与一份欲说还休的温柔。这初冬的晚樱,原是大自然写给筑城的无字诗,也是这座城绿韵长存的见证,让人沉醉其间,流连忘返。而我有幸,用镜头读懂了它的韵脚,更读懂了这座藏着皇家寓意“御湖”“御府”城在景中的深情。诗兴有曰:
筑城冬浅藏春信,晚樱凝露入景深。
霜华染叶丹枫醉,风絮传香玉露沉。
不逐繁芳追疏影,独怜青郭恋素襟。
一叶知秋天地静,光阴停驻在云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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