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竹都传奇 之 八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王昌宇    阅读次数：21994    发布时间：2024-03-01

八

林中划竹，山亮了；山道运篾，路宽了。寂静了多年的通天坳，短短半年终于复苏，展现出巍峨雄姿和勃勃生机；沉睡已久的竹，走出大山，走上了服务人类的岗位。

金树成划的纤藤篾因质高数足而抢手，划多少，王大胡子就拉多少。钱，还是现兑现。篾匠乐意，脚子们高兴，最高兴的还是王七老爷。而丙滩沟出的纤藤篾便落魄，堆积满屋，无人问津。“这个金篾匠撬我们的生意。”丙滩沟的郭德兴郭篾匠到丙滩袍哥公社堂口找到郗大爷，望袍哥出面解决。

郗大爷与王大胡子关系不错，对纤藤篾这件事心里有底。反问郭德兴道：“金篾匠抢你的购货老板了？”郭篾匠说：“没有。”“金篾匠的圈篾降了价格来杀你的生意？”“不可能。”“金篾匠把圈篱自己运到编纤藤的人手里去卖？”“他搞不赢，不会。”

郗大爷说：“要抓住金篾匠撬你生意上的凭据，才好弄他到茶馆里来，请袍哥的大二五爷来开堂处理。没得凭据不好干。”

郭篾匠说：“他是外地人，他来了我的生意就清淡了。”

郗大爷说：“要在赤水竹篾市场立住脚，必须篾条质量好，数量足；生意上的交往，一定要心胸开朗，诚实有信。人家金篾匠才来半年，就有这样多老板看重他，与他做生易。”停一下，拍了拍郭德兴的肩膀，说：“你好好想一下，问题出在哪里。我听说你还找了几个甩甩去肇他，结果怎样？不如哪天我把他请来，你们会个面，好好摆谈，请他想方，把你的扣扣解了。”

场期到了，余老先生约金树成赶场，说是郗大爷要会他。

他俩早早地到了公社堂口茶馆，找了张清静点的桌子坐下，茶倌来泡茶。一会儿，郗大爷带着郭德兴从内堂出来。余老先生和金树成站起来拱手招呼，郗大爷喊茶倌，堂口闹杂，今天有事，转在内堂。

转到内堂后，依序入坐。余先生将金树成介绍给郗大爷和郭德兴，金树成左手搭右臂叉在胸前，右手握拳向上竖起大拇指，拜码头。郗大爷双手高举交叉竖起大拇指，还了礼。

金树成说：“兄弟多在山中，少在书房，不懂礼义，望大哥，站在峨眉山，看在川西坝，髙抬贵手，提携提携。”

郗大爷说：“弟兄之间互相帮衬。”一排嗨哥礼节后，郗大爷直接说事：“郭德兴圈篾销不出去一事，屯积了很多。想找金兄弟帮助设法把东西变成钱，堆久了篾条要发霉朽坏。”

金树成说：“我初来乍道，路都没走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还是郗大爷说一句，该怎么帮，兄弟照办就是了。”

郭德兴说：“梁山弟兄，不打不相识。那两个小崽崽去吆喝运脚的事，我今天赔礼，改日捡底。望金大哥海涵。” 郭德兴拱手叩谢，“今天一定要请大家帮我拿个主意。”

郭德兴说完，大家陷入沉默。最后，还是金树成说了个办法：“外地的竹篾行业都乱得很，有抬价刹价的，有夺烂事从中取利的，行业内部自相搏斗，结果两败俱伤。最后成立帮会，推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主舵，统一管理、调节、平衡，制定产品标准，化解同行中的矛盾纠纷，利益从业者共享。”

余先生说，这法子对，一个场镇只要把帮会搞好，行业秩序井然，大家就能发财。

“我看竹篾帮，请郗大爷出来摇舵把子最合适。”金树成说。“他老人家丙滩风水大树，德高望重，人脉广，熟悉竹篾行情。只要他振臂一呼，众人呼应。”

余先生说：“郗大爷管理外事，还得有一个懂竹篾行业的来管内部的事，我看金大哥恰当。”大家都说如果要干完全可以。郗大爷说，眼下要帮郭德兴，把这堆积的三、四百多饼纤藤篾销出去。

金树成说我没见过货，也不晓得郭大哥要什么价格才丟。郗大爷叫金树成与郭德兴去看看再商量。

郭德兴带着金树成到他的栅子门货栈去，贷栈堆了许多烧碱、盐篾、草纸等土特产，看来有实力。进了后面场坝，一间屋里堆的全是纤藤篾，堆码整齐，面上有层灰，看得出来堆的时间有点长。外面都是这样，堆在里面的时间更长，难怪郭德兴着急。仔细看篾条宽窄、厚薄都可以。金树成去端了一饼，重量要比自己划的要轻些，心中明白，数量不足，一饼编不成六十丈长的纤藤，是郭德兴要价高造成的。

回到茶馆，金树成当着大家的面问郭德兴要哪个价才丢？郭德兴走过来，将长衫提起，右手放在下面。金树成亦将右手伸进他的衣下，打手语。郭说：“这个整，这个的零，就算了。”金树成一惊，看了余先生一眼。“好好好，我帮你问一下。”金树成在想郭德兴的要价二角三分算了，就是说原来髙于二角三分很多。余先生和王大胡子都在装我金某的“桶子”。金树成对郗大爷和余先生说，看来是要成立帮会，帮会出面就好解决了。

郗大爷教茶倌老幺，通知场上做竹篾生意的，明天一早来茶馆议事。

第二天一早，青山帮中做楠竹生意的和做杂竹生意的、其它卖篾货的、划盐篾的、编盐篓子的、编篾席的、编纤藤的、刮筷子的都来到袍哥公社茶馆。丙滩一个百多家住户小场，差不多来了一半。看来丙滩场在大岩上都如此热闹，原来是有竹子支撑着它，才不致萧条。

郗大爷叫大家安静，他把想建竹篾帮的打算告诉大家，讲了一通道理，说成了帮后，大家抱团增加实力，互相照应，共同发财。

刮筷子、卖篾货、编篾席等小本生意人，想到的是地方上又要抽头了；做楠竹杂竹捆运的，早已体会到本钱少，在重庆、武汉这些大码头去发不起言，承接不了大买卖，很多赚钱的大生意不敢接，早就想联合起来，建立帮会，抱团增实力，遇事好对付。但还是怀疑，郗大爷突然提出建竹篾帮，是不是还有其他目的？于是都没人表态，原来喧闹的堂口，反而清静了。

金树成知趣，自己是外地人，才来半年地还没踩熟，人都认不到几个，不了解竹篾行情形，只是一个篾匠，于是只听不发言。

还是余老先生讲了一下大洞场、复兴场、葫芦垴的青山帮的情况，特别是说了一大堆好处启发大家。仍然没人回应。

郗大爷看事情还不成熟，便和余先生、金树成、郭德兴商量一阵后对大家：“我发现当前竹篾行业竞争大，别人赚大钱，我们捡点小利。有事情单枪匹马去对付，上不到台面，才想到成立竹篾帮的事。我们丙滩的竹篾行要做大，一定要抱团。今天看来大家还不清楚情况，我想用十天时间大家考虑，愿入帮的找堂口老幺把名字登记下来，十天后不管多少人，那怕是三两个都要把丙滩竹篾帮建起来。好好好，耽搁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