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喜欢把说方言土语的人称之为“土包子”,目的是讥讽说方言土语的人没有见过世面。这天,那个一直喜欢说别人“土包子”的人,却被“土包子”们挂上了“洋包子”的外号。这是怎么一回是呢?
事情是这样的。那个“洋包子”在念《说铜仁》一文时,把贾平凹的“凹”念作“āo”。一个生活在西安、常被讥为“土包子”宗作家立即针锋相对,说,熟悉贾老师的陕西作家都称“贾平凹(wā)”哟。“洋包子”红着脸说,“凹”既可以读“wā”,也可以见念“āo”哇!宗作家说,话虽如此,但只有称呼“贾平凹(wā)”才顺口顺心,符合贾老师“姓名”本质呀!“洋包子”失声说道,真是乱弹琴!
其实,普通话里的“凹”有两个读音,读“āo”时释义为“低于周围(跟‘凸’相对),读“wā”时释义与“<方>同‘洼’(用于地名)”。但是,在查阅《中华字海》,里面却没有“<方>同‘洼’(用于地名)”这一条。再查《古汉语字典》也没有发现“<方>同‘洼’(用于地名)”这一条。这说明什么呢?“凹(wā)”是方言,是古音,是北方方言区(包括遵义)的通行的词汇。可见,“土”与“洋”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只要方言还有人在使用,就应该充分尊重,更不能讥讽。
比如,赵女士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六,她的亲戚朋友都称呼她“赵老六(lue2)”。有一次,一个外地人喊她“赵老(liu4)”,她却不高兴了,回答说:“你才‘老流呢!”这就是遵义方言与普通话之间在转换上带来的隔阂或者“不愉快”。
我觉得在各方言区带着方言性质的地名、人名没有转换的必要,因为这种符号一经转换就会带来习惯上的某种逆反。如果用普通话询问当地人“鸭溪”“泮水”“南白”“春天堡”这些地名在哪里,得到的回答是多是“不知道”;如果用遵义方言来询问,效果自然大不一样。为什么呢?因为“溪”的遵义方言读音是“qi1”,“泮”的方言读音是“ban4”,“白”的方言读音是“bue2”,“堡”的方言读音是“bao3”。
《语言论》的作者爱德华·萨丕尔说:“语言不脱离文化而存在,不脱离那种代代相传地决定着我们生活面貌的风俗信仰总体。”还说:“说一种语言的人属于一个(或几个)种族,属于身体上某些特征与别人不同的一个群体或种族。”又说:“语言是最庞大最广博的艺术,是世世代代无意识地创造出来的无名氏的作品,像山岳一样伟大。”我们今天的普通话,包括声音、语汇和腔调,是从原始巫觋口中唱出来的,是从孔子庄子那里说下来的,是从李白杜甫苏东坡嘴里哼出来的,既有大漠的风沙,也有草泽的露珠,几千年的改朝换代也奈何不得它,官场市井的吆喝、呻吟、密谋、死誓、乞求都在使用它。你如果在祖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生活,不懂得或者不会说几句北方方言,包括西南官话、遵义方言,那么你就会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外星人。
面对巍峨的大山,特别是站在它的某一个位置上,很容易让人迷失。怎么办?请再读一下苏轼的哲理诗《题西林壁》吧:“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没有离开过祖国,连大陆的不少省(区)、市(地、州)、区(县、市)也没有去过,但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亲身感受还是有的,而且还不止一次两次。因为,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是那里的方言在支配着那个圈子、那个地域,其他的方言乃至蹩脚的普通话都是杂音或者累赘。于是,我对为人处世有了自己的认识与看法:语言的底座已经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社会现象形成了一定的共同体,入乡随俗必须成为行动的自觉。比如,钟姓的人最好不要互称“家门”,因为门神“钟馗”已经在千家万户的大门上了。
众所周知,因为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口音,特别是在遵义这样的山国,某种自卫意识、凝聚意识跟山脉一样亘古就有,从未崩塌。只有口音才是破解内心世界的密码,否则无法进入。那些最稳定最牢靠的“言辞”,永远都活跃在人们的口舌之间。你一开口别人就知道你是哪个地方的人了。
从一种流利的语言到另一种流利的语言,需要付出多大的心理转换,我不知道。就像树木的移栽需要带上原来的土壤一样,赤裸裸的断根断脉的移栽是极为困难的,除非你是一个“机器人”。 而且,就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人,哪怕他们是一个血统之内的人,语言的隔阂也是难以逾越的。
方言就是一座强悍地固定着一套思维方式和节奏方式的心理基座。如果能够把“基座”移植一下,其他的一切都可以顺水推舟。
中华民族的一切文化,包括所有的方言无不牵连着祖先的精魂,牵连着五千多年的历史文化。虽然当今的血统原则、情感原则、文化原则暂时都让位于开放原则、实用原则、经济原则了。但是,落叶归根、认祖归宗等中国人的家乡文化却永远都没有改变。
如今,几个同乡坐在一起,拉家常、说方言已经成了一种奢侈性享受。语言其实就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有时简直就是一种符咒,只要轻轻吐出,就会飞沙走石,弥漫天地,又会开启另一道崭新的闸门。有谁知道那些方言的音符、那些方言的节奏都是方言区人民隐藏在血管里的密码,永远也不会消失的呢!
传说有人为了展示自家餐厅的品位,居然取了一个名字叫“李白厅”。另外一个也如法炮制,把自家的餐厅叫作“杜甫厅”。这下问题出来了,他的湖南老乡说,这个餐厅不好,我也爱吃豆腐,但“豆腐”怎么配得上大诗人杜甫呢?原来“杜甫”这个词汇在湖南方言里的读音就是“豆腐”。
看来,能维系一个地方或一群人的文化脉络是母语文化。为了维持生计,他们不得不吞下苦涩,隐藏归属,与他人一起合作打拼。但是,某种一致的社会规范、生活细节、心理习惯和世俗趣闻,都会赢得他人的欢欣鼓舞或掌声雷动。一位著名演员说,学一种方言就像在作一种探寻,一种腔调刚一出口,整个身心就已经如鱼得水了。
原来,方言既是地域文化的载体,其本身又是一种口语文化。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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