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遵义方言 感受汉字源流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钟金万    阅读次数：16458    发布时间：2020-07-22

搜集方言有趣，诠释方言有趣，研究方言更为有趣，这就是我对遵义方言孜孜以求的根本原因。下面结合本人对方言的搜集、诠释和研究的一些具行动，谈一谈品味遵义方言，感受汉字源流的一些心得，与诸君共同分享伟大的中华文明。

中华民族是一个大家庭，由五十六个民族组成，不同的民族都有自己灿烂的文明。就是汉民族，也有七八种方言之分，好在这些方言除了语音的变化和一些词汇的特指之外，写出汉字来，绝大多数都能认识，在字典上也能查到。也就是说，所有的汉语方言除了读音和某些字义的特殊变化之外，在性质上基本没有颠覆性的改变。

所谓方言，就是一种语言中跟标准语有区别的、只在一个地区使用的话，比如遵义方言就主要在黔北地区流行。都说语言文字是思想的酒杯，如今文字已经成为了民族精神的象征。比如，把东西南北的“北”说成“be2”的一定是播州人，把“盐钱”说成“yin2qin2” 的一定是道真人，把“去”说成“kie1”的一定是鸭溪人，把“个”说成“kai3”的一定深溪人，把“奶奶”喊成“nai1”的一定是洪关人，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遵义方言保留了中上古时期的汉语及不同时期融入的其他方言，比如明朝末期的“改土归流”，比如清朝前期的两次“湖广填四川（那时，遵义属四川管辖）”，比如抗战时期浙大的迁徙，比如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三线建设”，而推广普通话却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事情。如果没有汉字这一中华民族的面孔与灵魂，就没有五千多年中华民族辉煌灿烂的古代文明。如果我国没有现在的七八种汉语方言，就没有多姿多彩的地方文化和乡土习俗。

可见，美丽的汉字是中华文明之母，更是中华民族的面孔和精神象征。印度前总理尼赫鲁曾对他的女儿说：“世界上有一个伟大的国家，它的每一个字都是一首优美的诗、一幅美丽的画，你要好好地学习。我说的这个国家就是中国。”

要学习汉字，研究方言，首先的问题是弄明白汉字是从哪里来的，不同时期的“雅言”“官话”又是怎么形成的。从仓颉造字的古老传说到120年前对甲骨文的发现，历代学者都在致力于揭开汉字的起源之谜，可惜目前还没有形成定论。但是，却给后人流行了不少有益的启示，让我们去思考，去探索，去追寻。

关于仓颉造字的传说，历代学者普遍认为：“仓颉有可能是黄帝部族中极有影响力的巫师之类的人物。而上古时期，巫师、史官是由一个人担任的，仓颉在这方面作出过贡献，这样容易让人们把从事搜集整理文字工作的人误以为是汉字的创造者。”对古文字颇有研究的鲁迅先生也曾经说过：“在社会里，仓颉也不是一个，有的在刀柄上刻一点图，有的在门户上画一些画，心心相印，口口相传，文字就多起来了，史官一采集，就可以敷衍记事了。中国文字的来由，恐怕逃不出这例子。”（引自鲁迅《门外文谈》）而且，“任何民族的文字都和语言一样，是劳动人民在生活中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从多尝试到约定俗成，所逐步孕育、选练发展出来的。它决不是一人一时的产物。”（引自《郭沫若·古代文字之辩证的发展》）一句话，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也是文字的创造者，更是方言的使用者。

我以为，文字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

甲骨文是三千多年前，人们在占卜和祷告时，刻在龟甲和兽骨上的符号和标记。人们用甲骨文记录当时发生的事，它是我国现存最早的文字。现在发现的甲骨文字有四五千个，能够辨认的有近两千个。根据“这些甲骨文字，多为从图画文字中演变而成的象形文字，许多字的笔画繁复，近似于图画，而且异体字较多”，说明我国文字在殷商时期还尚未统一。而且，从“甲骨文中已有形声、假借的文字”来看，我国文字的使用已经有相当长的历史了。

我国的汉字从古至今有六种造字方法，一是画出来的象形字，如日、伞、凹、凸等；二是用符号表义的指事字，如本、末、刃、甘等；三是两字一并的会意字，如困、囚、灶、孬等；四是“形”“身”结合的形声字，如和、影、砖、杖等；五是派生出来的转注字，如考、老、空、窍等；六是同其音借其义的假借字，如腰、闻、自、柬等。需要说明的是后代学者研究和诠释这六种汉字的构形，在次序上主要采用了班固的说法，在称呼上采用了许慎的说法；而且，这六种造字方法不是预先制定的据以造字的原则，而是根据汉字的实际情况加以客观分析，总结出来的条例。人们把这六种造字方法总结出来并称为“六书”，清代著名学者戴震在《六部论》里说：“指事、象形、形声、会意者，字之体也；转注、假借二者，字之用也。”意思是说象形、指事、会意、形声是造字法，转注和假借是用字法，后世学者多采用这种说法。

其实，这六种造字方法，既互相联系、互相配合、互相补充，又各有各的特点和作用，它们是一个系统，不能把它们分裂，也不能孤立起来，更不能把它们等同、并列起来。比如，鲁迅造“猹”、 成都人写“口昆（内外结构，kun2）”、刘半农解放“她”、王安石发明“囍”都很有意思。

传说王安石是这样发明“囍”的。

王安石年轻时进京赶考，路过马家镇时看见马员外家门前的走马灯上写着一句上联“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不禁拍手叫好。考试结束后，主考官面试他。主考官指着厅前的飞虎旗念道“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要王安石对联。刹那间，王安石想起马员外家门外的对联，旋即脱口说出“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这句捡来的话，主考官听后连声赞好，并佩服起王安石来。

回乡时，王安石再次经过马员外家，见“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的上联还在，便用京城主考官出的上联来应对，马员外大喜过望，当即将女儿许配给王安石。原来，走马灯上的上联是马员外女儿出的选婚联。

就在王安石新婚大喜之日，正巧京城又传来了他金榜题名的好消息，于是王安石提笔在红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囍”字。从此，王安石捡来两联，上应主考、下获娇妻的事情一时之间在社会上传为美谈。

刘半农解放“她”的故事这样的。

1918年8月，周作人在《新青年》上的一篇译文按语中透露了刘半农的一个设想：白话文兴起，再加翻译介绍外国文学的作品骤增，第三人称代词使用频繁，都笼统地用一个“他”字，表达起来很不方便。刘半农曾提出用“她”字来作为女性的第三人称代词。

后来，“她”字成为了女性的专用字，这是刘半农第一次在文化上把妇女从男性的附庸中解放出来，显示了妇女的独立性。从“她”字的结构来看，左边是“女”，指“女性”，而右边的“也”既是声符也是意符，或者声符、意符兼而有之。《说文解字》上说：“也：女阴也。”即“也”是女性生殖器的象形字。因此，“也”再加上“女”，为会意字。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一些说法，恕不列举了。

下面再说鲁迅造的“猹”字。

早在20世纪30年代，苏联有位翻译家，准备将鲁迅的《故乡》译成俄文，不料却发生了困难。原文中有一段写着：“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这个“猹”是一种什么动物呢？翻译家查阅了不少有关动物学的书籍，都没有结果。对于猹，不仅外国人陌生，就连我们中国也有许多人不知道，而且连怪字最多的《康熙字典》上也没有这个字。

天无绝人之路，幸好当时鲁迅先生还健在。苏联翻译家辗转问去鲁迅，不久便得到了答复。这个“猹”字，原来是鲁迅先生创造的，因而过去的字典上查不到；猹与渣音相同，大概是“獾”一类的动物。后来，有人向小说中闰土原型的孙子进行调查，证明猹确实是一种獾猪。因为，獾喜爱吃瓜，为预防它侵犯瓜田，所以农民必须守夜看瓜，方可确保丰收。

须知，“猹”这种动物在遵义方言里叫“狗獾”，不知你们这些年轻人看见过没有，但是遵义的老农都是知道的。

最后，说一下《成都话方言词典》里的“口昆（内外结构）”字。

在《中华字海》里有一个字“口昆（内外结构）”很特别，这是本人查遍身边字典词典都没有查出的一个方言字。该字的读音为kun2，其注释是“<方>①完整的；整个儿的⊿~鸡~鸭︱~吞。②粗大而圆⊿肚皮胀~了︱腰杆长~了。二义均见《成都话方言词典》。”

我以为，遵义方言的古音古字占了4成的比例，而且多数在电脑上输不出来，这给书写和创作带来了诸多不便，完全应该继续将“从古到今的汉字简化运动”继续进行下去。

其实，简体字的大量流行是在唐宋以后，这时期称中古。由于民间文学盛行，刻印技术进步，书籍出版大量增多，简体字也就在民间广为流行了。但是，给简体字合法地位的却是1851—1864年的太平天国运动。而真正把简体字作为正统文字（正体字）来使用的，则是清末才提出来的。“五四”运动后，一批知识分子有感于汉字的“三多五难”（字数多，笔画多，读音多，因而导致难认、难读、难写、难记、难用），不利于启蒙大众，因此文字改革作为新文化运动的一个重要内容被提到了重要位置。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国务院成立了文字改革委员会，1958年1月周恩来在《当前文字改革的任务》中提出当前文字改革的三大任务，即简化汉字、推广普通话、制订并推行汉语拼音方案。1964年5月文改委出版的《简化字总表》出版，这就是今天国内的用字的标准。1977年12月发布及推行的《第二批汉字简化方案（草案）》，因进一步简化引起了普遍的非议，同时也暴露出汉字简化的诸多弊端，于1986年初被废除。可见，汉字简化的步伐一直没有停止，只是应坚持极其慎重的态度才行。因为，文字在一个时期内的相对稳定，才有利于社会的普遍应用。

我国原来没有拼音字母，采用的是直音或反切的方法给汉字注音。其中直音是用同音字注明汉字的读音，反切是用两个汉字来给另一个汉字注音。反切是一种传统的注音方式，也是我国古代对汉字字音结构的分析。第一个字为反切上字，表示被反切的声母；第二个字为反切下字，表示的是韵母和声调。

我国的汉语拼音运动是从清朝末年才开始切音字运动的。1913年2月读音统一会在北京召开，审定了6500个汉字的“标准国音”，音节采用声母、韵母和声调的三拼制，改进了反切法。注音字母通过后，搁置了5年，1918年才由北洋政府教育部正是公布。1920——1958年，注音字母在我国已经使用了近40年，这对于统一汉字读音、推广国语、普及拼音知识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其中1930年上层官员中就有人觉得“注音字母”的名称不好，应该改称“注音符号”才妥当，主要是强调汉语拼音不是一种与汉字并行的文字。1958年12月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正式批准《汉语拼音方案》。这是一套拼写规范化普通话的拼音字母和拼写方式，深受全国人民欢迎。

虽然法定拼音方案“并不是用来代替汉字的拼音文字”，但是一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还是有一些人在高喊“汉字必须走拼音化的道路才有出路”。当计算机的汉字输入技术在上世纪80年代取得了突破进展，汉字的信息输入逐渐显示出自己独特的优势，即汉字输入比英文输入快了近一倍。香港语文协会名誉会长安子介先生说：“汉字是我国的第五大发明。”还说：“21世纪是汉字发挥威力的时代”。

如今，汉字的信息化已经让汉字从苍老变得年轻，从彷徨走向了辉煌，从而赋予了汉字更加光明的未来。那么，方言呢？我想，方言一定会融入到汉字的海洋，一定会以其独特的方式为人类做出特殊的贡献。

（编辑：白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