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辛的生活(组诗)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姜静玮    阅读次数：5472    发布时间：2014-11-26

▲虹

两山之间

蜿蜒着一条河

虹：穿越茅房和调皮的光屁股

在两山夹住的天空

横跨几千余尺

高达数千余米

村寨里穷

村民们不梦想电灯电话

只梦想水

梦想这道跨越天地的虹

一条十来公里的水

规规矩矩地跟着智慧

爬山涉水

盘绕着千家万户的渴望

天空中的虹

清潵的水，在弧线里流动

战天斗地的可歌可泣

承载着空山里的鸟鸣

▲日记

什么事都不会做

不能飞黄腾达

隔三差五解馋

写写稿子，换点油盐酱醋

子夜睡了自己醒着

摇笔涂鸦

满腹牢骚写成一枚

甜言蜜语的糖

揉皱的汇票递进邮窗

小姐手指涂了十种颜色

比稿酬昂贵

她瞅了瞅汇票和我的廉价

把嘴角的一丝讥讽

一起抛在邮窗上

让我惊慌失措去拾

▲迎着风

迎着风，迎着雨

孤独者走着自己的

风风雨雨

风要把你吹倒

风把泪水

刮向苍茫的大野

风把叹息

掀向无人知晓的

万丈深渊

如何稳住脚步

在塌陷的边缘

迈出一步是痛苦

退后一步是幸福

▲陀螺

旋转，因为抽打……

连小孩子也明白

他们举起鞭子

举起一阵春风

把他们的心爱

狠狠抽上一鞭

被冷落的陀螺

蹲在墙角

它期望抽打

却没有一只手，抽它一下

不能旋转

就会成杇木

旋转，踮起脚尖张望……

▲倾听

夫妻之间

应该倾听，二胡的歌唱

千百个家庭中

一个小小的家

就是二胡的

独立自主的两根弦

拉抹弹拔

心中的弓

奏着一首，幸福和酸楚之歌

独立自主的弦

嘴巴和舌头

和谐相碰

并保持距离和隐衷

一个小小的家

倾听二胡的默契

拉抹弹拔

▲蛙鸣

蛙居住田里

属于一株

绿色的稻秧

蛙的内心

装有雨水和歌唱

月牙西沉

蛙是唯一没睡的植物

蛙的鼓噪

使空旷的田野

十分宁静

▲依靠

依靠多么温暖

港湾

飞满和平的鸽子

孩子的啼哭

牵着你的手抵达

他的需要

▲砍伐竹子

砍伐童年

从乱竹中

找到，一截从竹上跌落的鸟鸣

单纯

成长

竹子制成的箭

搭在岁月的弓上

扣弦，射出

大雪

▲行走

从东方升起，一路向西

向西。夕阳照耀着

我一路追赶的羊吃光

光阴的叶子

夕阳落下去

星光灿烂

我看见满头星斗的人

却看不见自己

星依然是那颗

跟随着我行走的星

▲祖母

不知身有多高

容貌怎样

祖母和她的寂寞

静静地坐在山腰

从祖父的疯癫里瞧见

祖母，被祖父的山歌

背进山庄

日子平淡无奇

日子将祖母抛弃在

冬天。土墙屋外的一场大雪

饿死鸟雀在山崖

祖母饿得像一棵芦柴棒

一身水肿

深焰的眼窝

读不懂眼前的历史

望着没有满月的父亲

祖母艰难地闭上一双眼睛

闭上挣扎不起的穷愁潦倒

举家逃离，祖母

独守她的住地

她的故事

山野曾经烛见

日月曾经烛见

倒塌的土墙屋子

把祖母高高地拱在

村庄的面前

父亲为不曾谋面的苦难勒碑刻铭

祖母凄艳的脸庞，她的小脚

走在村庄一息尚存的上空

命运的夹缝里

我看见祖母的一滴泪痕

非常晶莹

▲祖父

把祖父的山歌埋葬

把祖父的愚昧和悠闲埋葬

把祖父给祖母传染的痛苦埋葬

把不合适宜的传统埋葬

把大雪带来的寒冷埋葬

村庄啊

你还有什么怨言

祖父是一个盲人

他摸倒的石头

我们得一个个扶起

▲走在大街上

走在大街上的孤独的阳光

照着狼吞虎咽的快餐店

车辆射来的眸子

注视着一个乞丐

走在大街上的一个穷光蛋

畏葸穿过富丽堂皇

一身狼藉的目光

盯着背影

脊背发麻。冰凉

走在大街上围着一行泪水观看

被驱除的灰尘

匆匆，穿过红色指甲和涂脂抹粉的脸蛋

像一条被人追打的狗

陷进

馋涎欲滴的深渊

走在大街上的一阵田野里的风

拂过，田野里的风

▲我所经历的大风雪

年年饱含深情凝望天空

千万个寒冷拥挤降落

雪走过天下的道路

却走不到绝壁

雪把温暖挤走

缝隙里，我看见足印的艰辛

日子纯洁，像枝头离开鲜花

像歌唱离开喉咙

天和地交织着白色的泪花。

搅动大悲大切。

一道生命的轮子

从山口推出

我与谜语对话。

我说出心中的同病相怜。

我看见一个人的头顶布满风霜

风雪中他满脸刻着陡峭的白。

我要驱散阴云

让温暖的阳光

住进每个人的心房。

许多日子都长着翅膀飞了

只有我还在。

摒弃喧哗的城市

让洁白的帷幔笼罩灵魂

这是美不胜收的雪景

冷中饱含温热

我走到哪儿，哪儿就给我

美好的雪景。

▲矮子艺人

像你二十出头的

都是大汉汉了

矮子的谋生

就是到民间剧团

与流浪天涯的艺人们一道

卖巧卖笑

换回微薄的怜悯

维持生计

矮子艺人手里握个大话筒

四指合不拢

矮子艺人清喉亮嗓

伴以手势

让我怎么去看

年纪不小还是一个小孩形象

矮子艺人唱着“屋外下着雨”

屋内暖和

在布满温暖和灯光的舞台上

在观众的好心情中

我们看见

矮子艺人现在没有淋雨

我们为他提供了一个

包装温暖的空间

矮子艺人歌声缠绵

我看见他在歌词的间隙

悄悄背过身去

对着自己的影子啜泣

这时我看见行走天涯的矮子艺人

和他的剧团

一路淋风沐雨

矮子艺人走下舞台

我三岁的孩子

绝对不会嚷错

“……小叔叔还唱不唱

屋外下着雨”

我的孩子

他不会把比他矮一个头的矮子艺人

叫做哥哥

▲古井

口渴的时候

我们才会想起

古井。想起村庄

那井里倒映着的月亮

唯一放心不下的清澈透明

曾在梦里

请求一根绳子

拴住古井

让我背走……

口渴的时候

饮用一口就可以滋润

思乡之情

▲不快活

我们都在埋怨着，议论着

半年了还没存下一分钱

又没了米，没了菜

即将开学，孩子没有书学费

下班回家怕见脸色

没有心情  没有愉快

走在办公大楼的走廊上

黑沉沉的夜拖住疲惫的脚

许多人都回家了

我还要加班

把涌出的泪藏在自己的身后

最深的夜里仍然有着声音

月亮洒下大地

一切都会过去

今夜，我决定回家一趟

▲风向

每一阵风过，大树摇动

小草偏倒

没有风

大树和小草

都显得寂寞

风刮得很响

大树和小草

快乐得颠狂

而我纹丝不动

我站在高高的山梁上

笑一笑，面对着如今的风向

低头弄草

我仰望大树和小草

在风声中抵达百云和鸟鸣

我在山谷里

一声叹息

▲秋天的雨

雨越下越小

越下越小

是从我的眼角眉梢

下下去的

在那里，我是一条河流

独自在深谷里徜徉

我快要流成一条干枯的河了

在雨越下越小的这个下午

我听见身后稚嫩的童音

端来一个小小的杯子

为我接住最后一滴雨的降落

在闪电中，在雨越下越小的

这个午后，儿子陪我走过

这个秋天

我生命中的果实就要掉完

我眼里饱含着的泪水和雨水

我必须忍住

不让它们再掉下来

让它们继续滋润

但我控制不住青春的颤栗

就像人迹罕至的深谷

挽留不住

美妙的鸟鸣

▲果树

一棵果树

几片叶子，护住微笑

欢乐和调皮

风儿和月光

坐果

果子和果子

都不想离开树

离开树后的果子有了果子

果子的果子

与绿叶里的果子

逐渐生疏

果子吃着果子

一棵果树分支以后

远远不及

两棵不同果树上的果子

【编辑：戢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