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四张碎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夏风    阅读次数：5954    发布时间：2014-10-24

穿越（1）——一抔土

总是在倍感饥饿的时候，抓一把黄土吃下。

鸟儿粪便有一颗种子竟然开了花，

等待，等待秋风来敲门，通报稻子已经成熟的消息。

一个老人勾腰驼背的收割

稍作休憩的时候，望着招摇的稻穗，他干涸的脸绽放了笑颜。

这样的笑容只是在大儿子接媳妇的那天才见过，

黄黑的牙，黝黑的脸；

疑惑：他是黑夜派来征服白天的劳者？

第一个孙子落地了，还是那个笑颜，他说就叫“小土”吧！

月光淋透了村庄，

老椿树也是儿孙满堂，还收养了喜鹊的一家，

老人喜欢它们不太明亮的嗓。

小女儿要出嫁，埋怨为数不多的嫁妆，

老人把斧子磨得光亮，在老椿树下卷了几回叶子烟。

小女儿出嫁的那天，唢呐声和鞭炮响震了天，

道喜的人群里没有喜鹊！

老妇人在溪边洗米，

小心翼翼，不让一粒掉进水里；

临走时，

捉出几粒留给溪水里的鱼。

夏日的夜晚，老妇人和蚊刷喜欢给围坐一旁的孩子们讲：

月亮婆婆与村庄的故事，

很多遍、很多遍！

孩子们，总是觉得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

懂得珍爱粮食，吃下掉在裤上的饭粒，

不敢手指月亮婆婆的身体，生怕亵渎她的圣灵！

在冬季，老人与三个兄弟围着牛粪烧着的火，

时不时投下几粒玉米，

灰土里绽放几朵了白花，夹杂着他们吱吱的品酒声。

在火堆掏出家族的历史，

一些代代相传的故事。

他的孙子长大了，坐在他的膝盖上，

在他的衣袋里找寻，不停的掏啊掏，

却不是在掏哪些故事。

老妇人洗米的小溪已干枯，也打听不到香椿树后代的消息，

月亮还在，月亮婆婆和村庄的故事没有了踪迹；

老人们相继死去，哭丧的队伍里听不到乌鸦的哀嚎

占着的几分地，也被活着的人占领。

穿越（2）——村寨的婚礼

我跟粮食结为儿女亲家

在祖辈的坟地

背篼，一张活着的嘴

二斤苞谷酒，一场欢喜的婚姻

茅草路，有母亲的道理

牧童坐在父亲的坟头吹着木叶

竟然是呼唤情人的曲调

牛跟草在曲调里结了婚

我问？是草给予牛生命

或牛给予草灵魂

太阳一生的事业

——囚禁黑夜

月亮总在照顾他被黑夜质押的孩子

没有，永远也没有希望

他们的一家团聚

定亲时的彩礼

青蛙和蛐蛐

表哥在对门坡给心意的女孩唱的情歌总是不断的传回村里

母亲给你煮了一锅米饭

你衔着村寨的乳头不放

秋天粉刷的天空格外的蓝

三三五五的农妇，背篼爱上镰刀

我是一把锄头

农夫把我送进铁匠铺

我梦见红花和白花的春天

在绿果诞生的那天，它无情的挥手

布谷鸟给夏天婚礼的请柬

坐在村口大榕树下的母亲手里缝着鞋垫

出门的儿子脚踩母亲的祝福，踏实，确健步

愿望简单朴实

平安回家过年

石匠给村口的路嵌上阳光山上的石板

腊月，黑山羊注视路延伸的远方

瞳孔里流露一种盼望

堂哥、表弟……

背着一蛇皮袋的种子，出现在村口的榕树下

几兄弟围着牛屎堆的地炉，坐了半夜

喝了五斤苞谷酒

商议他们的婚期

把带回的种子许配给母亲的土地

穿越（3）——快乐的眼泪是咸的

我的梦里总在流淌父亲的眼泪

缄默

无声的滑过粗糙的脸庞，挂在胡须上

晶莹剔透，照见干涸的稻田

闪烁的星，初七

一弯新月怀里躺着黯淡的老月

没说话，生命

就是燃烧的叶子烟

撕碎心肺的虫鸣，在秋雨后倍加放纵

一点一点的分解

只有走过冬天才能读写花蕊的秘密

我安睡在仿古的城墙下

梦着父亲的眼泪

一匹白马在眼前瞬间消失

就仅仅是一块残缺的化石

摊着双手

守候

一个未知的守候

十五，满月也无法照亮我的瞳孔

一滴滑过

在嘴角

咸咸的滋味

我说我回来了

唱着父亲的歌，在陌生人出生的地方

眼泪噙眶

吱吱碎语

一头牛和我紧紧依偎着酣睡

云霞的快乐在晴天的清晨和傍晚

柳条摇摆着招魂的幡

我真真切切的看见父亲微笑的眼泪

他亲口告知我

味道是咸的

喉咙是甜的

于是，我出生在陌生人的故乡

哇哇啼哭

穿破云霄

山谷阵阵的回荡

天蓝蓝的

水绿绿的

夜里，我安憩在陌生人的故乡

一个衔着甜甜乳头安静入睡的婴儿

穿越（4）——祭祀

起了个大早，手捧着温存的红日

身后拖曳着月光长长的裙，围观的星宿渐渐退场

焚烧一炷香

祭奠死在这片土地的种子

骨头都是绿的

我努力在你的脸庞刻上一行行的诗歌

你背上的行囊后的小脚女人

踩着你的脚印来到这片土地

汗水浸透了黄土

泥泞搅拌着你和小脚女人

长出一棵稻谷的苗

四月初三，大儿子落地你说就叫牛儿

壮实，踏实

他不愿耕耘你开垦的土地

他在山外耕种他人的土地

八月十五，秋天的十五，

小脚女人生了个个闺女

妹菊，阳光山上满地的黄色山菊

牵着牛儿，去阳光山刨野山参

逢人便说要养一个白白胖胖的闺女，

她能——

她能嫁到山外去，带着你的血脉

一阵锣，一阵鼓

村寨的柴门口，你往西拐

牛儿和妹菊在山外忙碌自己的事情

最后一程拉不着他们的手臂

他们回来了，带着一群人

代替他们哭泣

他们不想尝眼泪酸苦、干涩的滋味

荆刺挂破了衣

找不到奈何桥的方向

招魂幡遭遇一场大雨/荡然无存

畏畏缩缩蹬在荆刺旁

等着小脚女人叫你的魂

也等着小脚女人踩着黄泥上的脚印来找你

牛儿在土地庙插着三炷香

妹菊在财神庙插着三炷香

你和小脚女人的坟头杵着秋天死去，春天又活的蒿

野猫在墓碑上拉了屎

野兔占领你的家，一刻不得安宁

大雪的冬夜你们无处可去

你和小脚女人紧紧相拥着又一次死去

让雪水融化在土地

去年有个放牛娃不慎掉下一粒种子

今年你的坟前长出一株壮实的玉米

红缨点燃土地

祭祀：你和你的小脚女人

【编辑：戢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