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立之书（组诗）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野渡    阅读次数：6978    发布时间：2014-07-17

这么多年  

我没有把我栽成一棵庄稼

却把更多的石头和稗草  

搬进了我纤瘦的身体

没有收割沉甸甸的阳光    

没有把更多的鸟语

贴在我的胸口和心门

这么多年

我滑进了忧伤的湿地

用自己的卑微之力

孤独地泅渡自己的生命

像一只渺小的蚂蚁

身背悬崖

艰难地搬运低处的生活

这么多年

我一直都在沉默里浸泡

没有更多的语言

能让我开出灿烂之花

在许多个夜晚

月光把我细细打磨

给我洗濯身子和骨头

这么多年

我把自己逐渐掏空

我只是一个多情的人

在我的村庄

喂养着那些贫瘠的文字

一个人站在笔尖

细数命运的苦和生活的甜

父亲的黄昏

牛羊们都回家了

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

披着宁静的夕光

浸着清澈的鸟鸣

在地里欢快地翻寻

那些黄金一样的洋芋

干了一整天的活

这时候的他

仍然精神抖擞

挥舞着手中的锄柄

让那些亲爱的孩子

一个个    蹦蹦跳跳

相拥而出

当夕阳躲到山背后

把黑夜吐了出来

我看见了

父亲背着背篓

把一堆堆的暮色

背到了我们的家里来

那个把自己掏空的人

这些年  

他把自己逐渐掏空

把那些

经年的   笑容

一个一个地搬走

然后就是  头发

一根一根地扯落 

而骨头和泪水

在他的身上

占有很大的比重

这些重要的硬件

也依次搬走和掏出

最后是体内的金属

没有一个幸免于难

全都被   一一粉碎

那个人

把自己掏空了

他的身上

长满了野草和石头

那些雨水

那些雨水

没完没了地下着

几乎把整个季节淋湿

把夏天的蝉声浇灭

把一些遥望的目光

逼至   落寞的屋内

我站在

你看不见的苍茫里

辽阔着   一个人

仅有的卑微的孤独

我把那些发霉的话

说给雨听

把那些腐烂了的事

说给天空和大地

把那些经年的回忆

让雨水   一洗再洗

整整一天

我的骨头塞满了雨季

而忧伤

早已   漫过了头顶

挖洋芋的母亲

这是炙热的夏天

太阳把季节烘烤

地里的洋芋

被年过半百的母亲

一个个细心地翻找

母亲用目光

温柔地抚摸这群孩子

让他们蹦蹦跳跳

个个新鲜出炉  

皮肤   白皙而美丽

日子很沉

把母亲的腰压得更低

仿佛一座拱起的山峦

当她弯腰拾捡

潜伏的河流

正从发梢深处涨满

晶莹剔透

无声淌过七月的乡间

一定有什么击疼了我

一定有什么击疼了我

在这些沉默的时光里

在这万籁阒寂的夜晚

在我的单身房间

一个人  被回忆浸泡

依旧紧紧抱着孤独

与夜   对话

风把我的目光吹皱

一些人和一些事

被窗外的月光

一 一打散

我努力寻找

那些遗失了的繁星

可最终

还是   下落不明

一定有什么击疼了我

让我亲自目睹

自己以碎片的形式

纷纷地    跌落

【编辑：黄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