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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新疆 吴港元    阅读次数:8435    发布时间:2025-11-19

 

我的父亲开始计划修房子了,于是他在村里一些老人的介绍下,去了一个隔壁村的私人煤矿挖煤。年轻的父亲胆子很大,第一次下煤井就主动带队,队长的工资比其他人高出百分之五十。我的记忆里,父亲很多次给我说起第一次下煤矿的场景,但由于他的知识文化实在有限,很多表述我都忘了,只记得他说第一天挣了五十块钱,那时的五十块钱拥有巨大的购买力,一袋50斤的大米大约50元,意思是父亲一天的工钱足够我们家吃一个月的大米,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们的主食从玉米换成了水稻。

在我的父亲忙于到后山私人煤矿下井挖煤挣钱修房、养家的日子里,母亲带领我们兄妹三人负责种庄稼。虽然有时父亲也会休息,但是他总是说很累,于是所有的农活都被我们负担过来。如同草原上的孩子想拥有自己马匹,农民的孩子就想拥有自己的一套农具。镰刀、锄头、背篓。我最先学会的农活是割草,其实不用学,仿佛骨子里自带的基因一样,到了年纪之后,我就学会割草了。每次割草的时候,我的母亲说,你真没用,给人家高玉梅舔屁股吧。高玉梅是我的堂姐,每次割草都能割满满满一篮子,我运气好的时候,也能割满,但是很多时候,我跑四五座山才能割满一篮子。每次期末考试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就会一起说,你真没用,给人家高玉龙舔屁股吧。高玉龙常年保持全班第一名,他的爸爸就是我们的老师,他的爷爷是我们村的村主任。他什么农活都不用干,每天写完作业后就站在路边看我们干活。而且我的成绩并不差,常年保持前五,偶尔能冲击第三,但我父亲总是不满意。刚开始去割草的时候,总是向这家借镰刀,向那家的借背篓。渐渐的,拥有一个自己的背篓成为了我最的梦想。我多次向父亲提议,都被他否决了。等到我已经可以背动五十斤的东西的时候,给我一套单独的农具就提上了日程。小七六和他的篾匠父亲就是这个时候来到我们村的。那是秋天玉米快成熟前的一两个星期。篾匠的主要工作就是给人家编制各种竹制农具,主人家除了开工钱之外,还得提供住宿。篾匠没有自己的土地,所以依靠手艺过活,老婆在跟别人跑了之后,他就带着自己孩子小七六挨家挨户去编制农具为生,走到哪儿算哪儿。篾匠在我们村一般居住上一个月,这个时候小七六就跟着村里需要干农活的人家去干活,一般给两块钱,主人家好心一点会给五块钱。那时我家种了很多的玉米,父亲在挖煤,母亲带着我们兄妹三人干,根本干不完。于是小七六这个时候就来到我们家。我喜欢和小七六一起干活,不是因为他干活的时候特别用力,而是他给我们讲的各种各样的故事,而且他有工钱,有时候他会买辣条吃,如果这个时候我说了他喜欢听的话,他就会大方的分给我一毛钱的辣条,年少的我无法抗拒这种诱惑。小七六和他的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了。后来,我再也没有听到过他们的任何消息。

我前面说过,我的祖父只给我父亲分了两间瓦房,在我的伯父一家回来后,祖父搬到我家另一间瓦房,我们一家五口挤在一间房子中。我的父亲开始计划修房子的事。我想他是大约不希望我们被牛吃掉的,或者说被猪吃掉,而且我家也确实养了好几只猪。修房需要很多钱,还好的是那时候父亲已经是半个建筑工人,跟着别人学了半年的砌墙后,他把修建自己的房子作为作为出师的第一个作品。他大约是为了节约钱,但是住进新房没有几年,我家的房子总是漏水,这样一看,他当时应该没完全出师。房子动工,除了必须请人帮忙外,父亲尽量自己动手,我和母亲理所当然的成了他的小工,那时我大约九岁。七岁的弟弟接过我放牛割草的重任,五岁的妹妹开始在母亲的指挥下开始学习洗衣做饭。修建房子期间,我总看见父亲拿着小本子算账,母亲在边上唉声叹气,我开始意识到,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我内向而自卑的性格就是在那时候形成的。父亲修建房子大约花了五万块钱,其中八千块是在黑煤矿挖煤一年的工钱,两千块是在黑煤矿砸断一只手指给的赔偿,五千是卖了一头牛,一头猪和部分粮食后凑够的。剩下的三万五千块都是向亲戚朋友借的。房子修建后很多年里,我家都负债累累。父亲带着母亲前往沿海城市打工还债,我们兄妹先是在外祖父家待了一年,后又寄居在姑姑家半年。外祖父家不止我们,还有两个表哥,朱奎、朱卫。

我的表哥朱奎,朱卫后来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但在更年轻一点的时候,他们经常一起出现,关系好的像穿一条裤子。有一阵时间里,在我的外祖父的默许下,他们带领我前往后山煤矿上捡煤,那时我的父亲已经不在煤矿挖煤了,但是由于村里有很多人还在煤矿上班,对于村里来捡煤块的小孩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那些在煤矿上班的人,每晚上下班也会带上几十斤煤块回家。由于我的父亲不在煤矿上班,外祖父家的冬天就格外的冷。我寄居在外祖父家干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和我的表哥朱奎,朱卫一起去捡煤。每次前去捡煤,外祖母都会给我们炒四碗鸡蛋饭壮行,为了能吃上蛋炒饭,我开始期待周末去捡煤这件事。去捡煤需要走的路很长,我们先是穿过村庄,顺着小路爬了两个小时的山,穿过一片荒废的山林,然后开始下山,下山的路要经过一片松林,婆娑的森林让我感害怕,登山的时候没有害怕,因为激动和疲惫充斥我的内心。在茂密的森林下,我顶着恐惧跟着表哥朱奎的步伐,很快就到了山脚,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穿过一个村庄,就到了煤矿区。捡煤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有时候只能捡的太少,不足已回家交差。表哥朱奎就会到工人居住区,与村里上班的工人一番洽谈,最后他们总会把自己烧的煤炭给我们一份,那时我们之中最大的表哥十五岁,我们每次背回去煤炭大约两百斤,要走四五个小时。我们按照年龄排序,我大约需要背五十斤左右。当然有时没有遇到村里工人,我们就会空手而归,外祖父惩罚我们的方式就是不准吃饭,两位表哥对抗的方式就是不回家。我胆子比较小,就站在家门口不远处路边转角一直等,等他们吃完饭,睡觉后,我悄悄溜回家。外祖父从不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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