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敏的镜子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贵州赤水 安树    阅读次数：8798    发布时间：2025-07-03

无常从那次妓女的地方回到禅房后生了一场重病，病情在打坐中逐渐好转，最后在绝食里走向了痊愈。他重新从经书里站了起来，以饱满精神开始投身于新的修行事业。他觉得那夜的草原之旅更像是一个手淫后的梦境。他不该为此而自责成病。那更应被视为一个修行的转折点。但这样的慰安在半年后又一次濒临考验。因他的女弟子再次将澡堂里的屁股对准了他，使他的窗纸一时间沾满了粘液十足的腥味。他动荡不定地脱下了佛裳回到那张床边，像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孩在折腾着一只毫无生命力的蚯蚓。一番折腾之后，无常松了口气。然后他端庄地从床上坐起来并再次回到了窗纸上。那时女弟子的屁股依旧还沉浸在热气腾腾的澡堂里，像一朵温室里热情绽放的菊花。

多年前在女弟子身上遭罹的困惑让无常已看懂了他这性欲的无常。他开始总结自己必须更少地注意异性的目光，或她们妖娆的身体。哪怕是现身于俗世的商铺里，行游在人群之中，在身体力行地为广大苍生谋取着远离烦恼的祈祷法事时。他想只有这样才能完成对自我欲望的不断降低，尤其是对这种劣根性严重的欲望。这是一种无法通过打坐与苦行就能彻底斩断的身体之欲，他的经验是不要过多去禁欲，而是顺从并用无我之心来不断疏导，方才可消解掉。

这种经验在今晨无常意识到他体内出现的变化后迅速派上了用场。现在他成功做到了对那种青涩女声的无动于衷。他安静地起床穿衣散步，在习惯里走来走去，欣赏院落里的世界，在晨风里沐浴着自己心中的佛经。这一切随后也被他顺其自然地实践了下来，毫无碍阻。一个小时后他回到了厢房。他出来在一处柳树下吃了点稀粥和咸菜。他一边就餐一边在默念着“锄禾日当午”，这样他就能吃得更香些。随后他起身来到了那边的民房，他想今天去检验下石敏在打坐时的情况。

“我又找到随喜了！”石敏一脸幸福地说。

不知何故，无常并不为女弟子感到快慰，而是有了更多担心。就像他希望石敏能长久地呆在这里，他现在是希望石敏不要轻易就获得随喜。他甚至觉得石敏在欺骗自己，也就问她看到了什么。

“父母们都来看望我了。他们原谅了我的做法，我看到了他们的微笑，心中顿时像打开了所有从前紧闭的门。那些微笑随后照射了进去，照得我满心欢喜。我觉得……”

这并不是什么随喜。无常感到了安慰。他一针见血地指出石敏这连一般的打坐境界都没进去，她在历经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居然还不能有效地忘掉过去，甚至还将过去的心结当成是自己的随喜目标。

“那什么才算随喜？”石敏感到了困惑。

“我早就告诉过你，修行学佛是没有捷径可走的，你别指望能从观音那里获得帮助，你过去的那次惊险的打坐就是个教训。现在你所谓的随喜更是荒唐，还不如你上次的效果。难道你就不能忘掉过去，专心打坐吗？”

石敏觉得她来这里是为了消除烦恼的，而父母承认了她人生道路的选择也就泯灭了她心中过去的郁结。她觉得自己也总算没有伤害到那张镜子在尘世里的母亲形象。她能心安理得地在镜子里走来走去，去面对她的镜子，面对过去心中的无法面对。

但无常对此是否定的。不仅否定，还严加批评。石敏感到困惑了。她决定还是先从佛学的基础夯实起来，然后再谈随喜的事。但她的这种做法也没能让无常满意。无常还是对她批评着，觉得她整个修行的状况都出现了问题。她似乎并不适合学佛。

“师傅，为什么这么认为呢，我现在并不感到烦恼了，你却要说我不适合修行。那……你觉得谁才适合呢？”

石敏那夜一直在等师傅的回话，但无常却躲在房内研究经书。他的厢房如黑夜一样沉默。石敏在床上辗转反侧，在反侧里她的确开始感到了一种谬误，那属于过去打坐时的误入歧途。她现在觉得师傅说得并没错。但她又分明感到了烦恼少了很多。佛学的消除烦恼在她这四十多天的修行里奏效了，但她的确也连最基本的忘却红尘都没做到，这似乎是一个冲突。她应在忘却红尘的打坐之旅里忘却烦恼，而她此前的道路似乎就像面见观音那样地走向了子虚乌有的捷径。

她起床在屋外的黑色里走了一会，随后就决定来到师傅房内，她要向这个身材魁梧的和尚道歉。

6

石敏的手在师傅的门上来回移动着，忐忑地难以敲响任何一下。她只是像过去投照在窗纸上的影子那样站在那里。后来她觉得这么做几乎就是个胆小鬼，里面的壮汉是自己的师傅，而她此番来是为了从他那里找到自己的谬误所在。她大胆地敲响了第一下，之后连续的几下。房内开始出现来了动静，一个行动迟缓的壮汉开始在简陋的佛褂里向门边走来。随后他们愕然地站在了对方的眼神里。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石敏吞吐着说。

“进来吧！”无常将她引了进来，示意她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坐定。

石敏道歉的方式就是悔过，她自称那种随喜就像从小偷那里盗取钱财后的自喜，但这在佛学修行里就是犯罪。她随后向师傅保证将后不会再犯下类似错误。

“你……”无常从床边站了起来，朝石敏望了一眼，“真的对佛学感兴趣，还是为了单纯的逃避？”

无常的话像是在审问自己，过去的三十多年在他就像一场逃避，现在他是以过来人的身份来向嫩小的女弟子咨问心声。

“我……”石敏不知自己为何要犹豫，但她很快就坦率地回答，“是真心的，我以自己的镜子向师傅保证，我学佛法就是为了过一种属于自己的生活！”

但这种生活将会遭罹众多来自于世俗的白眼，这就像那些耸立的山峦总要比平原遭罹更多的风吹雨打。无常希望她考虑清楚，现在退出华藏法门还来得及。

“我想好了的，绝不后悔。阿弥陀佛！”石敏坚毅地保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