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您来到西南作家网:www.xnzjw.cn
西南作家网: >> 原创作品 >> 散文 >> 正文

那口水井今犹在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贵州德江 任芳芳    阅读次数:24067    发布时间:2024-04-24

 

那个年代,和大人们挑水一样,小孩提凉水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小小的年纪提了大大的温瓶结伴去水井里提凉水成为我们为大人分忧的一件小事。盛夏的下午农忙回来,舀一瓢甜米酒,放上几颗糖精,再倒满从水井脑壳上的水井里提来的凉水搅拌一番,咕噜咕噜喝下肚,最是透心凉,是人们解暑的一种方式,迄今为止都令人津津乐道。只是,大人们不知道,我们这些小小的人儿,偶尔会在取水的过程中不小心掉进到水井里面去,或许他们也是知道的吧!只是,他们深知同寨人不会对落井的孩子坐视不管,就近的必会立即相救,所以他们就放任小人们去提凉水。譬如我,掉水井脑壳上的水井里时被寨上的大伯母金婵所救,掉当门坨的水井里时被邻寨的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外婆所救……,也经常听得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说起小时候掉井里被某某人所救的趣事,每每提起,笑得不亦乐乎,因掉水井丢性命或者受伤的事自是没有的,可见寨上的民风淳朴,顺水坨的人惜命。

水井脑壳上的水井,是顺水坨的母亲井,用大舅公覃状生的大女儿也就是我的表大姑覃海芳的话说“这口井养活了太多的人,曾经有多少人在她的腹部跪着才能喝到水。”是的,饮水思源,水井就是我们的母亲,给母亲下跪是理所应当的事,那井口磨得程亮的原石就是人们为喝水向母亲下跪最好的证据。这口水井不仅养活了顺水坨的人,也给过路行人提供了方便,水井处于寨子的主路边上,下到街上村,石槽水的人来寨上干活会在这口井里喝水,上到转角村、长沟、露青、清水堂、安家沟……的人去赶共和也会喝这口井的水,井边有一棵参天古树,常年给水井提供庇佑,也为过往行人提供了阴凉地,赶场的人们每经过这里必摘取水井上方的桐子叶,折成漏斗状,舀一桐子叶的水喝下,喝够了再坐在树荫下歇一脚,重新赶路,这一桐子叶的水,给了行人力量,使他们铆足了劲,回家的路走得更有力了。

水井脑壳上的四舅婆,大舅公覃状生的四兄弟媳妇,向来是个封建迷信的人,爱讲恐怖故事。她把那些扑朔迷离的鬼怪之说传给了她的几个女儿即红英姑们四姊妹,这四人再把故事讲给同行的小伙伴听,你传我,我传你,那些吓人的东西就在同伴间流传开来,且越传越神,越说越逼真。其中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个鬼故事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人们吃尽了能吃的东西,到处都是逃难的人,到处都是饿饭的人,有一天不知从何处逃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随时都要倒地的模样。她逃到了顺水坨,挨家挨户讨要吃的,可寨上的人每家每户都自顾不暇,没有余粮施舍给她。妇人没办法,只能蜷缩在水井脑壳上的石缝里,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弯下腰喝一口井里的水充饥,有一天,妇人终受不了饥饿,永远地倒在了石缝里,死了。寨上的生产队队长安排人把妇人抬到了洞皮(地名)草草地埋了,从此寨上的人每有在鸡鸣之前出门的总能在洞皮上到香树凹(地名),再到水井脑壳上的地段遇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不知名物种游走,叫她她也不应。大人们常说,那就是那饿死的妇人化成的女鬼,她是要趁天明之前到水井脑壳上的井里喝水呢!”此事是真是假也无从考证,但是在共和读书的那几年,香树凹到水井脑壳上,确是成了我们必结伴而行的路段,每到天黑,我是断不敢独自去水井脑壳上的,我不敢,小伙伴们也不敢。

不知从何时起,与小伙伴们提凉水的趣事退出了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一起在黄厂上放牛搬螃蟹的趣事。这时,父母把新房建在了离大寨子较远的半山腰上,直接原因是自家的松林和土地都在新房子旁边,把房子修在这里干农活和烧柴都比较方便,可以省去不少力气,至于饮用水问题父亲早有打算,即在黄厂上的沟里挖一个坑囤水,要用的时候再去挑。父母亲把房子建好后又外出打工了,留下我和爷爷奶奶住在新房里,挑水的事情落在了爷爷的头上,我们有了新水井,寨上的其他水井就再也没有光顾过了。爷爷在黄厂上父亲掏的坑里挑了几年的水我没有去深究,只依稀记得有一年夏天,父亲不知何故回了一趟老家,晚上起来上厕所时在后门口发现了一条盘踞着的岩头斑(毒蛇的一种),父亲把爷爷奶奶叫醒,三人合力用晾衣服的树杈把蛇赶到了蛇皮口袋里。赶场天把蛇拿去卖了,换回200元钱,父亲用这200元钱买了塑料水管,从爷爷挑水的上段名为凉水湾的地方引回了自来水。自此我们家喝上了自来水,挑水喝的日子成为过往,寨上的人受到父亲的影响,纷纷效仿父亲塑料水管饮水的做法,青岗坨的人分别在我们凉水湾的水井交叉上去的上方各掏了一口水井引水,主寨上的人就在长杆子(地名)、沙刀湾(地名)和螃蟹沟(地名)各掏了水井取水,这勉强解决了寨上人饮用自来水的需求,成为顺水坨人喝自来水的一个开端。

只是,那年月的水管常年裸露在外面,日晒雨淋,又加上牲口踩踏破坏或者人为的原因等,水管时有损坏,水到中途就流掉了的事情时有发生,寨上的人经常都会去修水管,但是却比人工挑水省事了不少。枯水季节,水供应不上,断流的事也是有的。后来随着生育质量的提高、人口的增多,洗衣机等用电器的普及等各种原因,寨上人自驾的自来水很难再满足人们的需求,村民多次向村里面反映此事,村里经过多番实地考察,决定从邻村转角村引来自来水,但是却因经济问题等多方面的原因搁浅。顺水坨人在水的问题上自力更生多年,水管破了又补,烂了又换,水断了又咬牙坚持,如此再三,终于盼来脱贫攻坚的战役,这场战役打响后,从转角村引水亟待解决的资金问题得以解决,那些顺水坨人民对水管缝缝补补勉强度日的日子也宣告结束。不仅如此,脱贫攻坚的战役还荡平了大寨子与青杠坨的沟壑,两小寨互通马路,使得两边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圆形,进可出,出可进,大大缩短了两小寨人的距离,正如中国共产党因为脱贫攻坚战拉进了与人民群众的距离般,可谓一举两得。

眼前,脱贫攻坚战已取得胜利,乡村振兴的号角又响起,露青浩浩荡荡地修起了机场,这个机场的修建是德江这一代人的一大功绩,机场的竣工将开启德江人民与外界沟通的新篇章。为支援机场,共和镇横石粱村的几个小组都奉献出了家园,纷纷为修机场让道修水库。水库从顺水坨的邻寨懂家沟开始起建,其饮水工程宛如一条巨龙途经顺水坨,辗转多地送到机场腹地。水库竣工在即,此水库的竣工将有跨时代的意义,不仅供应了机场,更或将彻底改变顺水坨人缺水的境地,使得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生活走向更富裕。那些老旧的水井,或将更沉向人们心底成为更深的记忆,但是懂得感恩的顺水坨人民啊,你们必不忘母亲井养育我们先祖的历史事实吧?

当下,祖先已逝,那口水井今犹在,让我们永远铭记这井的恩情,过路必不忘舀一口井水囫囵下肚,也别忘拾起掉进井里的枯枝残叶,还水井一汪清明,也别丢了“吃水不忘挖井人”的祖训,把那些水井好生护好,像保佑我们的母亲一般,揽在怀里,护在心里。

 

 

作者简介:

任芳芳,女,19911月出生,土家族,现供职于德江县市场监管局。出生于贵州省德江县共和镇,酷爱德江这片热土,对文字尤其执着,忙于生计兼带娃的间隙里回首初心,偶沾文字,愿将生活琐碎撰与芸芸分享。多情如黛玉,常驻足于山水之间,感天地之广阔,叹自身之渺小,怜众生之不易。

 

已经有 0 条评论
最新评论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文学研究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

您是本网站第 157896014 位访客      技术支持:HangBlog(renxuehang@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