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竹都传奇 之 八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王昌宇    阅读次数：22965    发布时间：2024-03-01

金树成从茶馆出来，想起上个月的事情：合江姓吴的船老板受王七老爷邀请到柏香林耍，观赏庄园，在柏树林中游玩，看见金树成背圈篾从林边经过，王七老爷喊到他：“金师傅，你都下蛮力了。”金树成说：“山上的米吃完了，回来拿米，随便运饼篾条下河。我们这种下力人，只有用力换钱。”

王七老爷把吴老板介绍给金树成，金树成说他是篾匠，跟竹子打交道。吴老板仔细地看了楠竹纤藤篾，说比大河（长江）用的斑竹、慈竹、水竹纤藤篾要好得多。便和王七老爷讲，能不能运到合江去，他包销。王七老爷说这一批货复兴场王大胡签约定了，等这匹山划完，下一匹山可以。吴老板说，他签了一千窝座藤的约，如果这次运出去正好。王七老爷不好答应这事。

王七老爷说，已经晌午，不如到寒舍共餐。金树成说，担子还没下河，要搬下河去才完成这桩事，今天无法陪候。

王七老爷说喊一位“长年”把篾条运下河，把扉子拿回来交给金树成就行了。金树成无话可说，三人进了柏香林，右厢房小堂屋酒菜已摆好。酒过三巡，吴老板又谈及需圈篾一事，希望能用最短的时间解决，价格可高于行情。

如果把吴老板请来看货安钱，不就把郭德兴和吴老板两家的事情解决了？

金树成想把吴老板介绍给郭德兴，担心把自己的人脉送了人。自己去办，自己又丟不到手，处于矛盾之中。

转念一想，如果把郭德兴的事办成了，不但自己能促进竹篾帮的建成出点力，而且还能在行帮里立住脚。于是决定自己亲自去合江会吴老板。

金树成赶急下赤水，到厚诚旅馆打了栈房。天刚擦黑，金树成以老乡的名义约金浩出来会面。金浩换便装出来，到厚诚楼上房间见到哥哥。金树成讲了家已安稳，篾匠生意还免强能维持生活。

金浩很内疚，给家里带来麻烦。还说：“周西成要到贵阳任省长，短时间就要离开赤水，我也要跟着去。我走了以后遇到大事，你去富家坳找邹中传，他会帮你。若他都解决不了的，他会通知我。”拿了一个有三角形缺口的汉版十八圈铜圆给金树成，说：“见了邹中传，你就亮出铜圆，他就知道是我在求他，他认物不认人。千急记住，收藏好。”另外，他将一个小布包，裹得很紧实，放在金树成手里，沉甸甸的。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善妥保存，回去打开。”说完就下楼回师部了。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金树成就过河前往合江。吴老板在芭蕉林茶馆会他。金树成说：“我联系到一处，纤藤篾是现货。我特意来给你报个信。”

吴老板问：“有多少饼？”

“三四百饼。”金树成说：“不知道贵地的行情，如果是你到丙滩码头船上接货你能出什么价？”

“我能出到二角七、八。”吴老板报了价。

“竟究能出二角七，还是二角八？我好与对方协商。”金树成觉得吴老板不耿直。

“丙滩码头，船上交货二角八。你看行不？”吴老板看出金树成不一般，又怕送上门的生意整黄，便从了高价。

“好，对外不能说价，我与你结，现货现钱。圆载就结账。”金树成说出了结账的程序，接着说：“你可马上找船，我立马回去理货，在丙滩等你。为了稳妥请交点定钱。”

吴老板教师爷写了张收条，金树成画押后，领了三块钱的定金，就准备回赤水。吴老板拿了一块“搭帕”，教金树成拴在腰干上，路上有人找麻烦就说是帮合江吴老板办事的。

金树成立即告辞，忙忙碌碌地返回赤水。一路顺风，没人找麻烦。从富家坳过河时，赤水就上灯了，如满天星布，勾勒出边城赤水的轮廓，既幽静又壮观。

又在厚诚住了，第二天，正逢丙滩赶场，他没天亮就起身，去赶复兴上丙滩的摊子船。为了谋生计，没有一条“活路”不劳累。唉！条条蛇都咬人，乌稍蛇不咬人都吓人。太累了，赶船慢，当休息。

到了丙滩直接到袍哥公社茶馆，会到了郗大爷，金树成汇报卖纤藤篾一事，说：“到合江会了几个老板，出价不高，还要我送到合江交货。麻烦的是，郭师傅要的价与下边出的价差不多，这运价就没法。”正在说，郭德兴走进了茶馆，郗大爷招呼坐下。郗大爷说：“金师傅这轮场都在为你纤藤篾的事跑，他说了，别人要他到合江交货，你说个实价要多少才丢。”

“我说了，原来卖二角四，让了点我要二角三。”郭德兴说。

“你还在鏖起哟。看少得到一分下来不。”郗大爷劝了郭德兴一句。

“真的有点恼火，山价贵，从清塘运出来，运价高，还有货栈这两月的看管费。就这样都要折一截进去。”郭德兴愁眉苦脸地诉说。

“好，当着郗大爷的面，我做事做到头，就给你二角三，你送上船，下脚你付。我去找他们要加赏，这个扣扣我解了。就这样成交。”眼看僵持不下，金树成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又显露出他的耿直吃这杯苦酒，做了这笔生意。

郗大爷心想，你金树成太憨，你没问问，郭德兴的篾条原来卖二角一二。今天的搁货还卖了二角三，还做起吃大亏的样子，这个郭德兴狡猾得很，今后要防备。

郭德兴怕金树成反悔，说当着郗大爷的面，还是立个约交点定钱。郗大爷说，请舒师爷写字约，郭德兴画押，金树成付了三块大洋定金。就只等合江老板来运货。

金树成早早就到丙滩下码头等候。当两条小“中元棒”（长江中的船名）刚到码头靠岸，金树成就上船招呼，船上出来的是师爷，向金树成拱手施礼，说：“吴老板到重庆办事去了，叫我来接货。你和他的协议，他都告诉我了。”

“你这条船能装多少饼纤藤篾？”金树成觉得船太大，问了一下。

“一条船能装两三百饼，先说弄几条小船，怕装不完。来两条大点的，装轻点，过水浅点。”师爷说。

金树成叫人通知郭德兴发货。

十多个搬运一人一饼，“迪迪突突”地从栅子门货栈运到船上，这一百二十多梯很累人，又筑脚，只是丙滩的搬运习惯了，还不觉得恼火。运到船上，船上的管事发匹收签给脚子，脚子回去交给货栈发货人。很快就下完了，一汇签，一共下了五百一十二饼。金树成上船，到了尾仓，师爷算了一下，按二角八算，该一百四十三块三角六。师爷打开箱子，扣除三元订金，将货款如数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