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竹都传奇之 三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王昌宇    阅读次数：23852    发布时间：2024-02-18

突然，飞一样的向上面跑去，坡上下来了一个扛青杠柴的人。来人包块封头蓝帕子，下端遮住了嘴巴，拴块青蓝杂色的围腰。左肩扛柴，右手杵根腰叉，像武士扛门大炮，“迪迪突突”从山路下来。“这个可能是转弟的兄弟。”金大心想，好力气。

扛柴人将柴丢在坝子边，看见了金大兄妹，几步就进屋去了。

黎大爷和大娘在坝子边招呼金大兄妹。

“黎老辈，我老汉叫我送簸箕来。这是我妹，随我一路来耍。”金大把幺妹介绍给两位老人，放下簸箕，递了过去。幺妹也礼节性地打个招呼。“老人家万福！”

黎清云接过簸箕，按了按墙子，拍了一下笮子，“嘣嘣嘣”，几声鼓响，固实，样份又好，好手艺。回头来招呼两姊妹进屋坐。

“我俩还有事，想到上面竹林砍几根楠竹回岩子。不晓得哪些竹林是王七老爷的，你老人家是不是带我们去指一下，我怕砍错。”金有才请黎大爷帮忙。

“这上面到山顶，都是王七老爷的，砍不错。但扛回岩子就不能走岩夹口了，竹子长，只能从沟里三合头下去，要转三里多路，有两处岔路。”想了一下，又看了金幺妹一眼，“还是找转弟带你去。”

“两个哥哥没在家吗？”金大故意提了一句。

“他俩到打木岩纸厂学舀纸去了。”黎大爷掉头向屋里喊，“转弟，你出来带他两兄妹到通天坳去砍根楠竹。”

咕嘎！随着开门的声音，转弟出来了。

“就是扛柴那个‘汉子’。”金大木然，心里的画像变了，那个煮“爬山豆煮老南瓜，又甜又粉又香”的“转弟”，在他心中是一个秀美的姑娘，现在确是一个女汉子。但见，头上仍然封头包块蓝色的帕子，一档头遮住嘴巴，刘海下露出一双水汪汪机灵的眼睛。结实的手杆红中带白，肌肉股股，拿了把小弯刀，拴块补了巴巴的围帕，斑竹壳包着脚，穿双竹麻打的草鞋，脚杆上打着蓝色的绑腿，完完全全一个武士打扮。不是那高高挺出的胸口，随呼吸一张一翕，根本不知道是个姑娘。他赞叹大山的灵性，孕育出这样的女汉子来。“走吧！”转弟大方地招呼金家兄妹，一手摸着黄板儿的头，黄板儿顺从地站在她们的身边，机警地看着四方。

金幺妹走了过去，两人对站，各自优势尽显。一个是成熟的楠竹，刚毅，劲抜，一股拂云指天的气势；一个是刚脱笋壳的绵慈，洁白，秀雅，不蔓又枝，亭亭玉立。金幺妹不愧是受父亲处世的感染，大大方方前去拉着转弟的手说：“姐，麻烦你了。”眼睛在蓝色帕子下捜寻，想揭示帕子下面的秘密。

“你要送到分路哈！”黎大爷叮嘱转弟。

金有才跟在后面，语言少了许多。倒是转弟开腔了：“大哥，你们四川人到这里来习惯吗。”语音柔媚，与身体不般配。

“习不习惯不由我，只有习惯才能活下去。”金有才好像有点委屈。

“路是走出来的，人是逼出来的，慢慢地就习惯了。”幺妹盯着她，觉得粗人怎么说出这样有道理话来。

继续往上走，最高的山顶叫通天坳。通天坳名字就描绘了这里的地形地貌，顾名思义大概想象得出来这地方是个什么样。这座山头顶天，脚伸下河，顶天立地或通天达地。远远观这大山就是一顶龙冠，有碧玉，有翡翠，有山岚漂染，有白雾纱罩。细端详则是从一个高峰上，撒下一铺网，大峺梭向赤水河。大峺分出许多分支，不断变换它的风姿，有如蛟龙寻水，猛虎出山；宛若巨蟒探海，犀牛觅食；更像麻姑水袖，嫦娥飘带。陡峭雄伟，绵延柔情。有梯有坪，有险有惊。更有丹霞镶嵌其间，带在头上似珠帘，拴在腰间如玉带。啊！通天坳，抱着凤凰嘴，牵着柏香林，孕育了笋洞岩。具峨眉的神韵，兼华山的雄姿。

路顺着山峺往上爬，一坡过了，又是一坪，山花在路边躲着；一弯过去，又是一峺，香风拂面迎接。全是楠竹林，老竹多，新竹少。弯槽竹大根，节水好，冰雪圧湾、压断了许多。林下挖过冬笋，杂草少。峺上竹子小根，节密，伸展。“牛勒杆”、蕨基草密密麻麻。金大看后说：“管理差。”

“楠竹还要管理？它在五山之中，吃露水就会长大。”转弟有些不明白。

“管竹林，要像种粮食一样干。”金大刚说完。转弟哈哈地笑起了。“嘿嘿，还要薅刨、松土？”笑声惊起了一群鸟，扑扑地在竹林中飞来飞去。

金有才走到通天坳的弯槽口，看见一根皮色青中带黄，还夹得有些红点。用刀背敲了几下，发出“当当当”清脆的钢声。“是根黄口。”黄囗楠竹划成篾条，黄篾是黄色的，竹子老，硬度韧性好，不易生虫。白口，多为弯槽竹，黄篾是白色，韧性差，含水分多容易生虫，腐烂。编篾货黄口楠竹为上等材料。

他刨开竹头的野草和泥巴，开始砍。“砍下头了没有用，难得搬。”转弟叫金有才提头砍过高桩桩。“不行，砍下头，还要把地下的竹节打通，竹头头才烂得快，发笋才好。”

金有才有条不紊地按自己的程序进行，看准倒向，把竹子倒在路上，剔了竹桠，把竹巅竹桠拉到空处。用手提了提，大约有三十多斤。又去选第二根，这根大点，大约有七十来斤。嘴里喃喃自语：“这山楠竹扎劲得很。”

转弟看着金有才认认真真砍竹子的样子，并讲出竹子的学问，她在沉思，认定金有才是个干大事的人。

“今天是第一次走这条路运竹子，探探路。幺妹搬小的根，我搬大的根。”

“金大哥，不客气的话再加一根我都搬得起。对，今天是探路，我带你到分路的地方，你搬小的根，幺妹打空手，到分路时她才搬。”金有才想了下，依了转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