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三）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山东沂源 黑尖    阅读次数：37258    发布时间：2023-05-24

小艾打了水，用毛巾给爸爸擦了手脸，爸爸伸出枯瘦的手，抚在小艾脸上，说，艾啊，还那么瘦，多吃点饭啊。小艾对着爸爸笑，爸，我不瘦，你瘦，你多吃饭才行……我的眼底泛酸，转身到院子里，妈妈在往炉火里添柴，看见我，把一个木凳塞给我让我坐。

我问，叔叔身体不好啊，

小艾妈妈说，肾坏了，差点活不成了，幸好小艾去借了钱，给他换了肾，前几年壮实，越来越不好了，医生也说过，得好好养着……这几年苦了我家小艾了，弟弟还在读高中，和他学习一样好，不上学了太可惜啊……

墙是土坯墙，上面糊着满满纸奖状，写着某某中学，是弟弟的。

妈妈把粥端上桌，爸爸卧床，小艾端到床头，拿出一个肉夹馍，递到爸爸手里，再递给妈妈一个。爸爸妈妈一齐说香。

我很想哭。我不得不承认，我除了向爸妈索取，没为他们干过一件像样的事，我还常常指责他们不为我着想，我突然想起杜宝青爱哭的样子，今天我才发现，我也是个爱哭的男人，我突然很想杜宝青，很想回家，领着小艾回家。

夜深了，我和小艾坐在他家院子门前石头上，我再次流了眼泪，紧紧拥抱了一下小艾，小艾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小艾说，你知道给我爸爸换肾的钱哪里来的吗？

我摇头。

小艾说，刁文娜的，三十万。那年我大三，我爸尿毒症，和你说，为了我爸爸能活着，我做鸡的心都有。刁文娜的前夫甩了她。刁曲直那次说过，她馋儿子的话，那绝对是真的，那是她心病，刁文娜切除子宫不能生，丈夫就和别的女人生去了，丈夫有了新家庭，有了儿子，刁文娜恨死他了，前夫越幸福刁文娜越生气，她看不得前夫幸福的样子，刁文娜想找一个人破坏他家庭。正巧就找到了我。这个你别奇怪，大学里什么样的媒人都有，都有一些你看不见的黑线，只是你这种衣食无忧的好孩子，从来不是媒人的对象而已。当年刁文娜离婚选择了公司，没选择女儿抚养权，刁曲直是跟父亲长大的，后来刁文娜又结过婚，又离过婚，折腾够了，钱赚得也不错，才发现孩子还是很重要的，回头拉拢刁曲直，教她做生意，想把公司转给她。她最怕刁曲直不搭理她，她觉得把前夫家的日子搞得不宁，一是她也痛快，更重要的是刁曲直才会更才安心跟着她。

刁文娜原来是想让我接近他前夫，诱惑他。她知道我父亲急需钱，给我三十万。如果三年内她看到他离婚更好，到时候根据情况给我奖励。

她怕我拿钱走了，让我写了欠条，扣了我身份证。哈，今天只好坐公车了。这是一个多么荒唐的协议，但是确实有了，你搞不懂有钱人的游戏。

后来，刁文娜大概怕我耍赖，就安排我在她公司先干着——拿了钱，总得干活。

事情往往出人预料，事情偏离轨道，刁曲直她喜欢上了我，你也看到了，刁文娜知道后，她的气，你可想而知。其实，刁文娜是传统的，她只希望刁曲直接手她的公司，再找一个男人，过传统安定的日子。

遇见你，刁文娜让你去了公司，我就明白了，其实这个女人真没有多少文化深度。她的意思我清楚，你长得好看，她想用你来扭转刁曲直的性取向，或者说让你试探一下她取向。我也看出，你喜欢我，刁文娜怎么会看不出？她紧张了，她想让我消失，可三十万花在我这里，她肯定不甘心，但我还不起，还有，就是三十万的事，刁曲直不知道，刁文娜想辞退我，刁曲直也不乐意，也没好理由，便找个借口把我安排到偏远的直营店去了。

刁曲直一直对我不错，给我不少钱花，不是我有多么爱钱，想走，身份证，欠条都在，不走……你也看见了，我爸爸虽然换了肾，后期调养还需要很多钱，我拼命兼职，但钱还是跟不上，现在，我弟弟马上上大学，都需要钱，我妈妈没啥本事，唉……小艾深深叹一口气。

月亮很大，坐下石头的凉意传来，小艾脸上泪花点点，我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月光下隐隐约约的山路又细又长，弯弯曲曲，像一根连接外界的脐带。

作者简介：

黑尖，山东沂源人，山东省作协会员，淄博市文联签约作家，作品在《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延河》《北方文学》《椰城》《青春》《北方作家》等文学报刊发表，多次被转载，并入选年度文集。出版短篇小说集《你是我的眼》。

（编辑：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