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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家的虚棚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山东 李振    阅读次数:32582    发布时间:2023-01-01

 

就在选好址后没几天,据点里的鬼子还有几个伪军和施工技术人员,带着设备、卷着铺盖和炊具开始驻扎在村子里。一时间全村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他们必须在冬天到来前把碉堡修好,面对工期紧、任务重、人手少诸多困难,他们真是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除了从本村抓来民夫外,还从周边村子里征调来很多青壮劳力。一时间,工地上车辆穿梭、人头攒动。锤击声、马嘶声、叱骂声、鞭响声相互交织,不绝于耳。那些民夫昼不停脚,夜不交睫。姥爷这个“二把刀”瓦匠也被抓到工地上,垒石砌砖稍不标准,监工不是皮鞭抽,就是枪托砸。就在炮楼快封顶时,因一块石头安放不规整,监工一怒之下,把姥爷从半空中推下来,姥爷的腰被重重的摔在一块石头上,顿时姥爷眼冒金星,腰像是断了似的,昏迷了半天,才被工友用小推车推回家中。

看到受伤的姥爷,姥姥又是心疼,又是愤恨,更多的是无奈。姥爷在床上躺了多半个冬天,伤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

第二年春天,当河水开冻,万木吐绿时,姥爷含恨撒手人寰,撇下了苦命的姥姥和尚在襁褓中的几个孩子。

 

(三)

据点修好后,鬼子在这里长期驻扎了三名日军和十几名伪军。自从他们住进来,乡亲们没有得到过片刻安宁。白天他们荷枪实弹到处烧杀抢掠,晚上就不敢出门,怕被民间的暗箭冷枪袭击,只好躲在跑楼里猜拳行令,吆五喝六,玩牌赌博,花天酒地。

自打姥爷去世后,姥姥的柔弱的肩上担子更重了,生活也更加艰难,除了拉巴几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外,还要扯犁拉耙、开荒耕种。

这时候,五姥爷总会在干完自己地里的活后,帮姥姥干些重力气活,比如出猪圈,往地里运粪,收割庄稼等。五姥爷可是个壮汉,他给地主扛活,一般的小地主小财主根本用不起他,一顿饭能顶五六个人吃,他能吃能干,干活用的家把什,是专门找铁匠量身打制的,比方说大䦆和锄,都比别人用的大出一半还多,又不惜力气,干起活来,就像小老虎,既快又好,地主家很是满意,挣的工钱和粮食自然比别人多些。他把挣到的粮食钱财多少总能接济姥姥家一些。这样,才使姥姥家勉强度日。

可惜好人命不长,就在姥爷死后的第二年夏天,正当人困马乏的晌午时分,鬼子听说最近八路军活动频繁,为了合力围剿附近的八路军,便带着洋枪洋炮,秘密地从村子从东面包抄过来。村里有人发现鬼子大队人马后,拼命疯狂逃跑。五姥爷也随着逃跑的人群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跑。逃跑的人群背着敌人来的方向,丢了魂似的往西跑,可就在这关键时候,从西面来了一队人马,穿着八路衣服,表面上一身正气的样子,乡亲们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都朝着他们奔去。五姥爷由于身体健硕,紧紧跑在头里,边跑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对那些八路模样的人喊道:你们赶快杀东面的鬼子去吧,赶快!赶快!晚了鬼子真的又要杀人了。只见那些人不慌不忙,对五姥爷说:那好,你就带路吧!五姥爷便走在前面,那些人紧随其后,等走到村东头,这群人正咿咿呀呀地和东面的那部分人打招呼,五姥爷这才发现上当了,吓得拔腿就跑,早有准备的几个鬼子兵冲上前来死死把五姥爷摁在地上。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用硬硬的榔头皮鞋,照着五姥爷的头狠踢猛踹,硬是逼着五姥爷说出八路藏在哪里。那时候五姥爷只是风言风语地听说过八路军,但根本没有见过。看他不说,最后鬼子军官拔出刺刀,在嘴角两旁用力一划,又使劲猛拽,从嘴角到耳根大半个脸被豁开了,鲜血顿时喷了一身。鬼子还不解恨,命令几个士兵,抬起五姥爷就往村东的大井里扔。落进井里后,见身体还上下浮动,鬼子又朝他开了几枪,井水接着氾起了血泡,慢慢地洇湿开来,最后变得血红。那次被枪杀丢进井里的还有一位十八岁的青年和六十多岁的村民。倒是那位血气方刚的青年,面对着鬼子黑洞洞的枪口,毫无惧色,大声呵斥道:小鬼子!你们丧尽天良,老子不怕你们,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话音未落,枪声密集朝他开火,身体被打成马蜂窝,几个鬼子七手八脚把他丢进大里,这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原来,西面的鬼子乔装打扮成八路军的样子,目的就是想找到八路军一举歼灭。鬼子走后,村里人才敢把五姥爷和其他两位乡亲的尸体从井里捞上来,一一把他们安葬了。

为了躲避鬼子的扫荡,个别乡亲也是急中生智,巧妙地在自家院子里挖地窖,地窖的上面用一口破锅或破缸烂瓮再堆放一些柴草或烂菜遮挡一下,有的在房子里修面夹皮墙,墙的一边用土坯垒了土炕,土炕下面留有炕洞,炕洞又与夹皮墙相连。鬼子来袭扰时,小孩子和大姑娘小媳妇便快速躲进地窖,或者沿着狭窄幽暗的通道躲钻进夹皮墙里,窄窄的夹皮墙只能立着容身,躲进去的人大气不敢喘。那些来不及躲藏的年轻妇女,要么用锅灰抹脸,要么用鲜粪涂身。总之,只要能保全自己,该想的办法都想出来了。

为了加快侵略步伐,更快更好地运送战略物资,日军决定在岗子村南向不远处的汶河河面上,架设一座战备桥,以沟通南北运输大通道,遂强掳、征调泰安、肥城、宁阳三县上万名民夫。先期试图采用筑坝拦水,清淤寻基的方式。历时数月,耗资巨大,终因河宽水阔,沙厚林密,地基不稳,加上八路活动频繁,目标过大,易被破坏等原因,项目终被搁浅。  

 

(四)

夏天的一个晌午,乌云密布,天气闷热,树上的叶子打了蔫似的纹丝不动,背阴里黄狗伸着长长的脖子,吐出了红红的舌头,深街陋巷里空无一人,死一般的寂静。这时,炮楼里的一名鬼子在酒足饭饱后,剔着大黄牙,眼睛迷离着,东倒西歪地背起长枪,顺手牵着那条凶狠的狼狗,来到了村东头。见老谢家栅栏紧关,便一脚跺开,正在家里准备生火做饭的老谢家,见到鬼子闯了进来,顿时被吓呆了,撂下手里的瓢盆,拔腿就往屋里跑,鬼子见状,撒开手里的绳索,只听“嗖!” 的一声,那条恶狗一下子窜了出去,上去就把老谢家扑倒,锋利的牙齿撕破了老谢家的上衣,殷红的鲜血在雪白的肌肤上倾泻而下,两只凸起的“双峰秀乳”突突地跳着,鬼子厉声把狼狗呵斥了一声,那狗像吃了迷药一般,便乖乖地躲在了一边。

鬼子见到躺在地上,吓得浑身哆嗦着的老谢家,顿时兽性大作,眯着眼睛,淫笑着,一个箭步冲上来,扯掉上身剩下的布片,又把下衣褪到脚脖。自己快速扒掉上衣,褪下裤子,身子重重地压在老谢家身上,此时的老谢家真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活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无力地呼喊着,撕扯着,任由猥亵、摆布,嘴唇咬出了一道道血印,眼角流出了一行行清泪。

就在这时,下坡锄地的老谢收工回家,看到眼前的一幕,怒火中烧,二话不说,从墙角里拉起䦆头,照着鬼子的后脑勺,拼命地砸下去,一下两下三下……只见鬼子的脑浆迸裂,鲜血四溅,不一会儿,便四肢僵直,两嘴啃泥,浑身冰凉,气息全无。而那条狼狗见到主人被砸,呲着牙狂吠起来,俗话讲:一不做二不休,此刻的老谢像是杀红了眼,抡起䦆头,朝那狂犬锰砸过去,那只狗跳了几跳,“嗷!”了几声,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惊魂未定的老谢家用力掀,老谢顺手拽,很快掀掉压在老谢家身上鬼子的尸体,她便从地上爬起来,吓得浑身战栗,不知如何是好。老谢看到妻子的身上满是血污,头发蓬乱,真是五味杂陈,既心疼妻子又愤恨鬼子。此刻已经来不及估顾及这些了,老谢对妻子说:这个鬼子不回碉堡,其他的鬼子很快就会找来的,咱们得赶快处理好鬼子的尸体,不能拖延,否则就来不及了。于是两个人七手八脚,把鬼子和狗的尸体以及那杆长枪,还有两人的血衣,一同丢进地窖里,上面覆盖上厚厚的杂物,又把地上的血迹揩拭干净,再盖上一层不新鲜的黄土,收拾干净后,老谢家仍心有余悸。他拉着老谢的手,央求道:我有种预感,这个家你是不能待了,得赶快逃命,晚了的话,咱俩都没命了。听到这里,老谢心里一阵酸楚,眼里噙着泪,对妻子说道:要跑咱们一起跑,要死就死在一块儿!免得你我都当游魂野鬼!

妻子有些急了,粗声粗气地对老谢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再加上又是裹脚,跑不能跑,颠不能颠,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做事理应雷厉风行,斩钉截铁才是!不要婆婆妈妈,优柔寡断的,赶快逃命!

话语间、巷子里传来狗叫声和吆喝声。果不其然,炮楼里的鬼子见同伴迟迟不归,便荷枪实弹,牵着烈犬,到村里四处找寻。老谢家踮着小脚,快速跑进从饭屋,找来几块菜窝窝头,塞进老谢的衣兜里,哀求着、推搡着让老谢赶快逃命,老谢心如刀绞,一步三回头,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老谢逃出村子后,匍匐在草丛中,行走在庄稼地里,很快便来到汶河边,好在水不深,便挽起裤腿,一步三叹地涉水渡河,直达南岸。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听过到他的消息,只是风言风语地听说他一路南行,寻找八路军,最后参加了革命。

看到老谢走后的身影,老谢家松了一口气,走进屋里,洗了脸,理了理云鬓,便一头栽进地窖里。从此以后,老谢家只有那几间破草屋在凋敝的村庄里,孤独地矗立着,屋顶上,不时聚集着几只乌鸦,传来几声哀怨的鸣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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