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的故事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周育礼    阅读次数：58787    发布时间：2022-12-14

熊大队长热情地把她们三人引进了堂屋。堂屋正面正中间毛主席像下方，有一块“军属光荣”的挂牌。堂屋中间的四方红漆桌配四条长板凳，靠墙边有二个长竹沙发配茶几，瓷砖贴墙水泥抹地面。媒婆引着母女俩从二层宿舍楼爬到三层观光楼。母女俩越看越满意，比起自家破烂茅屋来简直是如登天堂。当晚就由母女俩下厨煮腊肉，炒红焖鸡加酸菜汤。熊大队长本想整二两古蔺大曲，又怕酒后失态。露出马脚。当晚在王桂香母女面前，熊大队长表现出一本正经又文质彬彬，目不斜视，言谈举止热忱好客一付长辈风范。说话尽学镇上干部们的那种咬文嚼字的派势。

王桂香这个从未涉世的小女子，完全没有女人应有的识人洞察力。很快就归纳了房屋好，老人好，儿子也好的三个大“好”字来。当晚媒婆和母女俩同宿一室，在明晃晃的日光灯下，媒人讯问母女俩的看法如何？还信誓旦旦地说：“打起百个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人家！”。媒人的话落地有声，母女俩对视了一下，王桂花含羞地微微点点头表示同意。母亲也笑得满脸开花。媒婆立刻下楼向熊大队长传达了母女都应允婚事的喜讯。

媒人一转身，熊明夏立马跪在三楼观光台上，对着天上明晃晃的月亮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连连说道：“月亮仙姑保佑，保佑我熊家迎得仙女进门”。当晚，熊大队长在床上翻去复来睡不着。从王桂香进门那一刻起，一双穿山透骨的老鹰眼，早就透视了王桂香身上任何部位：那前凸后翘的身段，水汪汪的杏眼，还有那双鼓起灯盏窝窝的白嫩小胖手。睡不着啊，我的亲娘耶！当晚熊大队长在床上翻去复来睡不着，像西游记中掉进盘丝洞的猪八戒，又兴奋又激动，好不容易熬到天明，从衣柜里数出一沓钱，装在上衣口袋中。早饭是由熊明夏亲自下厨煮的三碗鸡蛋葱花面。等王桂香三人下楼吃完面条后，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二仟元交给媒人转给王桂香，说这是给王桂香姑娘的见面礼，成亲后三天回门时再给八仟元彩礼。媒人马上接钱过来，声音高度夸张地说：“哎哟哟，熊大队长好大方哟！桂香姑娘好福气哟！”。也不管王桂香是否同意，硬生生地把二仟元塞入王桂香口袋中。随后熊明夏又将一仟元交给王桂香母亲，媒人也得了二百元。喜得媒婆眼晴变成弯豆角，一边沾口水数钱，一边说：“真是大财神大贵人啊！今后熊大队长一定会儿孙满堂”！熊明夏观察到王桂香满脸红霞飞，高耸的胸部上下起伏，含羞的美目看了熊明夏两眼，立刻背过身去，袅娜而高挑身材，浑圆而结实的大长腿。熊明夏悄悄地吞了一大口唾沫。恨不能立刻把这仙女搂进怀中。

作为生产队大队长，他好似一方土皇帝，整个岩脚大队所有姑娘小媳妇他此刻全都抛到爪哇国去了。就是拿到镇街上去比，也是盖帽到家了。听媒人说女方同意婚事后，他怕夜长梦多女方变卦，一惯黑心的守财奴这次是下了血本来稳住姑娘。他是地道的庄稼汉，知道只有肯下功夫，庄稼才会有好收成，他同时又是个好猎手，知道在林中偷击獐子一定要气定神注，不能打草惊蛇。在送别王桂香母女时，熊明夏连连叫了好几声亲家母，而且改口叫王桂香为乖女儿。当然，二百元跑路磨鞋费也让媒婆乐得合不拢嘴。在回程路上还不断地向母女俩灌“迷魂汤”呢！

送走王家母女后，熊明夏立即给部队上的儿子写信。告诉他已经说定了一门婚事，因为女方条件太好，恐怕夜长梦多。这里他把婚期定在三个月后的事也告诉了儿子。因为他知道儿子从小听他的安排。至于向部队写婚假证明，待两个月以后再说。

熊明夏心中盘算了一下，现在是阴历四月间，如果部队领导同意儿子的婚假，恐怕再快已要三个月后，这样女方才可能接受。太仓促怕引起王桂香的反感，更何况俩个年青人还没见面。筹办婚事的准备工作最快也要在三个月以内才能办妥。但是媒人那边熊明夏已放话了，要尽快完婚，三个月时间是铁定了的！诸事完毕，只待东风。两只追山猎狗摇尾摆尾跑到他面前时，他随手丢了两块带肉骨头给它啃。今天老子真高兴！

第二天一早，熊明夏背上火药枪，带上二条狩猎狗，约了几个猎手伙伴，朝手扒岩深山老林岀发。因为前两天赶场，在茶馆里碰见老苗子杨三哥，杨三哥告诉熊明夏，手扒岩出现了一群獐子。打獐子取麝是岩脚大队猎人们每年的一大笔收入。想到如果今年夏天儿子结婚办酒和八仟元的彩礼，开销很大。八十年代一个好的獐麝要买千多元，去年熊明夏一共买给乡卫生所医生黄胖子七个连皮带籽没开封的獐麝，共获万多元的收入。一切准备就绪后，四个猎人加八条追山狗朝后山手扒岩进发。

再说，自从王桂香母女从岩脚大队返家后，母女俩腿跨疼了好几天，俩人心里难免都在打同一面小鼓。什么都好，就是山路太远了。下山赶镇街单程都要大半天，不像自已家里赶镇集市只要个半把小时。还有在那深山老林，单独一幢房子，没有邻居朋友，连个摆龙门阵的人也没有，对面喊得见的人家，也要走好半天才能到。王桂香的老娘一边捶脚一边说：“太偏远了，以后回娘家都要走大半天”。母女俩唉声叹气了一个晚上。但又不敢说退婚的打算，身上那垛胀鼓鼓的二仟元票子的诱感力太大了。

第三天晚上，王桂香的母亲突然痛得在床上打滚，额头上汗水八颗八颗长流。幸好距镇上医院不远，王桂香一背背到公社医院检查。胖子医生说八成是急性阑尾炎，要立即送县城医院动切除手术。好不容易租了辆机动四轮车送到县医院，检查结果，确诊是急性阑尾炎，住院切除。半个月后全愈出院，然而二仟元的彩礼将近花去了一半。

母女俩头天回家，第二天陈幺娘买了点水果就进了门，明说是看老太太，实际是传达熊大队长要求在阴历七月初完婚的要求。理由是熊应龙所在的部队要去边境换防，熊家要求要在儿子部队换防前结婚。部队首长说，三个月后放熊应龙的婚假。这些理由全部是熊明夏编好谎言来催婚的。陈幺娘负责把话带到，母女俩半天都开不了腔。不行吧，男方不让半步，何况男方的钱又“黄瓜敲罄，断了半截”。要说全赞成，那是假的，那个雀儿都不拉屎的荒山野岭，太偏僻了。这时，身旁那个得了好处的媒人陈幺娘早就看出母女俩的心事。心上一计，马上编了个美梦出来：“我说大妹子，万一应龙在部队表现好，将来提干转业，镇上县里分配一个工作，你不是嫁夫随夫了吗？你要是错过这机会怕以后没后悔药卖哟！”王桂香想想也是有这种可能。万一如陈幺娘所言，那可真是会后悔一辈子。见王桂香脸上挂上了笑容，陈幺娘立刻补上一句：“大姪女的生庚八字今天写一个给我＂，按规矩男方要找八字先生合一合双方的八字，好具体确定日期。”

送走了媒人后，母女俩商量三个月后的女方要办的准备事情。王桂香说，反正男方比我们有钱，今后的彩礼八仟元全部给亲娘省吃简用花销。人老了有个三病二痛也要用钱，以后嫁到男方可能手上就没那么灵活了。

七月，骄阳似火。熊应龙在部队准假后的第五天就回到了岩脚大队自已的家中，父亲很髙兴，眼看儿子同自已一般高大魁武，眉眼脸型，活脱脱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就连说话口音也有几分相同。

第二天，父子二人准备了些糖果，奶粉，以及儿子从云南带来的土特产，由陈幺娘带领二人去王桂香家。早在头天就知道消息的王桂香，想到即将要见到的心中那个人，不知对方脾气性格怎样？照片见到的人没血没肉，真正属于自已的男神是否是自已心中构建的形象？女儿心眼此时此刻真比蜂窝眼还多！坐在自家小屋里不知照了多少次镜子，她相信自已的姿色和容貌，但在心仪军人小哥的面前、真不知该说些啥？问点啥？她突然记起农中那位很有学问的老师说过的一句名言：“言多必失。”对头，今天初次见面，多听少说。决不能在男神面前出差错。

快到中午，媒人陈幺娘带着熊家父子已到了门口，王桂香和母亲立即岀门迎接。门口以立正姿式站着一位青年军人，向母女二人敬了一个标准军礼。一下把王桂香弄得不知如何应对。赶紧倒了杯红糖开水递过去。以后，两个年青人连彼此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男的抬头正视门外那根桂花树，女的低头俯看自己的脚尖尖。话闸子早就被丢在大河里去了。原来熊应龙也在昨晚被父亲授与过“葵花宝典”！“少说多听，微笑到底！一切看老子眼色行事”。双方同样是一种套路，结果在实战应用中碰瓷了，而且又没有什么补救办法，眼前尴尬的局面一时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