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印 第二卷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秋风落叶    阅读次数：5665    发布时间：2025-12-16

第二卷：从“黑色经济”到“绿色银行” 

第三章 绝收的玉米与冒芽的茶籽

秋分那天，阙德贵蹲在玉米地边，手里捏着半截干枯的秸秆。穗子干瘪得像老头的手指，剥开苞叶，里面的籽粒稀稀拉拉，泛着病态的黄。三天前，村民王婶抱着一捆玉米秸秆找到村委，秸秆上爬满了黑灰色的蚜虫，她抖着嘴唇问：“阙书记，这玉米咋跟中了邪似的？”

他想起半年前，自己在县农业农村局拍着胸脯引进“高产抗倒伏”玉米种的场景。技术员说这品种适合酸性土壤，他便带着村干部挨家挨户做工作，甚至拿自己的驻村补贴作担保。可现在，两百亩玉米地像一片烧焦的荒原，风一吹，全是秸秆碎裂的咔嚓声。 

“骗子！都是骗子！”栓子踹翻了地头的化肥袋，化肥颗粒滚进板结的土里，像撒了一把盐。“当初吹牛吹得比谁都好听，这下好了，大家的损失谁来赔！”

阙德贵没说话，只是捡起脚边一颗被虫蛀空的玉米籽，放在掌心碾磨。粉末簌簌落下，混着他指甲缝里的黑泥。这场景让他想起矿难后，那些被鉴定为“劣质安全绳”的纤维——同样是满怀希望的引进，同样是毁灭性的崩塌。他曾以为自己跳出了“黑色陷阱”，却在绿色田野里栽了更大的跟头。

夜已深，可他独自窝在村委的破沙发上，昏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内心的自责和愧疚在接到妻子的电话时更深了，老父亲在医院，一直都是妻子照顾，妻子身体也不是很好，可他怎么办？一边是迫切需要在地里刨食解决温饱的村民，一边是孝道，哪边他都是在艰难取舍，最后，他通过微信给妻子发了条消息：“辛苦你照顾一下爸，等忙完这阵子我就回去看你们”，他甚至连自嘲都觉得多余，此时，风吹得窗外的老槐树树影摇晃，心事更浓。

“阙书记？先吃点东西吧！看你一天没吃饭了。”李大爷拿了两个烤红薯，还带着余温。阙德贵接过红薯，烫得手指缩了缩，却舍不得放下。李大爷在他对面坐下，吧嗒着旱烟：“我知道你心里憋屈。当初我带你去看那片老茶树，你说‘有机会要把茶树种植搞成产业’，我信你。”

老茶树？阙德贵猛地抬头。李大爷说的是后山那片被荒草淹没的野茶林，据说是抗战时期矿工们种的，几十年没人管，却靠着岩缝里的薄土活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阙德贵小心翼翼地取了土壤样本往省农科院赶，一路奔波到达省农科院，把样本交给专家，结果出来时，专家劝德贵放弃，因为检测结果显示土壤属于强酸性，重金属含量超标，暂时无适合种植的作物。德贵心有不甘，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小袋茶籽：“您看看这个，野茶，长在矿坑边的石头缝里。”

专家愣了一下，接过茶籽放在显微镜下。半小时后，他推了推眼镜，嘴里不停那嘟囔：“怪事！这茶籽的根系分泌物，居然能吸附土壤里的重金属！而且……”他指着光谱图，“硒含量异常高，是普通茶叶的三倍！”

阙德贵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他想起李大爷说的话：“老矿工们说，这茶能‘洗肺’。”原来不是迷信，是这片被污染的土地，自己长出了“解药”。

他带着农科院的改良方案回到村里时，正赶上村民围堵村委。有人举着“还我血汗钱”的牌子，有人把玉米秸秆扔在台阶上。栓子红着眼冲他喊：“阙德贵！你这个缺德鬼，你还我们种子钱！” 

阙德贵没躲，径直走到人群前，从兜里掏出一把茶籽，摊在掌心：“乡亲们，玉米绝收，是我错了，我用补贴赔。但这茶籽，你们看看——”他提高了声音，“它能在这破土里长，还能把土里的‘毒’吃掉！以后，这地就是咱们的‘绿色银行’！”

经历了高产玉米的事，村民们更不看好那片野茶林，德贵心里知道，要想让村民信服，只有看到成果。他带着几个老党员，在那片野茶林旁搭起塑料大棚，按照省农科院专家的建议，没日没夜地育苗。有次下暴雨，他为了抢收茶苗，摔进泥沟里，胳膊划了道深口子，血混着泥水往下淌。栓子路过，骂了句“疯子”，却还是跳下去帮他把苗扛回了棚。

三个月后，塑料大棚里的茶苗长出了第一片嫩叶，嫩得能掐出水。阙德贵蹲在苗床前，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看见白色的根须像蛛网一样蔓延。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德贵，矿工挖煤，要懂‘见风使舵’，地里种树，要懂‘顺势而为’。”

他拿出手机，给妻子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时，他听见父亲的咳嗽声从背景里传来。“媳妇，”他声音有些哽咽，“再等我一阵，我找到‘药方’了，能治这地，也能……治治我这急脾气。”

妻子没有说话，电话那头静止了几秒钟后，“德贵啊，我没事，还能扛，你要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你现在是村民的依靠和希望，要担起责任，不要放弃”，父亲在电话里安慰着德贵，德贵握着电话，红了眼眶。“德贵，阿爸这边我会照顾好的，你安心工作，家里的事有我……”妻子又对德贵说了一通鼓励的话，其实德贵挺亏欠妻子的，自己身体不好，还要照顾父亲和女儿，可是想起青云村村民，他还是把重心偏向了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