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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楚门,我即楚门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朱大双    阅读次数:17981    发布时间:2021-01-16

2018年之前,我不知道韩寒是谁,只知道他是某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挺厉害的。后来听说他是个赛车手,而且在这方面取得了特别好的成绩,挺牛逼的,再后来拍了几部电影,反响不错,但是仅此而已,对他并不感兴趣。提起韩寒就不得不说先说一下“新概念”,韩寒的成名是以“新概念”为垫脚石的,“新概念”刚出来的那一段时间,因为足够“新”,所以风靡中国学校,一大批初、高中生趋之若鹜。虽然“新概念”本质上是商人运作的结果,商业化的产物,但是不可否认,“新概念”确实给了许多有才情、有个性的学生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获奖作品大部分非常精彩,写作者们也都相当聪明,知道中学生们兴趣所在。暂且不讨论那些作品的意义和深刻性,光是“精彩”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它是成功的,“新概念”和一批聪明的学生互相成就,互相成全,韩寒和郭敬明就是典型的例子。1999年韩寒当场作文,以一篇《杯中窥人》斩获一等奖,文章虽然不是特别深刻,但也不必苛责,因为它足够个性,不像余秋雨先生评价的那般一无是处。

2018年接触到他的书《杂的文》,写的无非是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其中夹杂了他的风流往事,但是他说的话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文艺中不缺乏流氓的气质,他是真的敢说,在敢说的文艺流氓中王朔算一个。我以为这样的文化流氓是最好的,与那些道貌岸然、彻彻底底的文化流氓自然是不同。《杂的文》里有的话很有哲理,有的故事很耐看,总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看了《杂的文》,我觉得韩寒这个人其实文笔不错,有自己的风格,是不一样的味道。至少和郭敬明一类人不同,郭也是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得主,但是我不大喜欢他的风格,尤其是看到他在影视上的一些表现之后,对他的不喜欢又增加一分,再后来作品抄袭事件得以证实,更显示出沽名钓誉的不堪。也不知道他写的作品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看,或许正如冯小刚所说:中国的电影垃圾,是因为有一批垃圾观众,冯小刚人不咋地,但是这句话我觉得没错儿,中国确实有一大批垃圾观众,没有脑子,尤其是追星追到极度狂热的那些人,已经丧失了理智,这样说肯定有些人会生气,因为大家都不喜欢听真话,于是特别多的人就不愿意、也不敢说真话了。室友说用他的书垫桌脚是很合适的,我反正没意见,这可能也是它的最好的归宿。

《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也不知道韩寒什么时候出的书,两年前从即将毕业的学姐哪儿弄来的。我向来不愿学习,过于懒惰,也没有上进心,除了期末的两个周疯狂突击,其余时间我甚至不想看一眼无聊的专业书。在一段时间内会经历疯狂颓废到内心荒芜的循环,待到内心荒芜以后因担忧在众声喧哗中完全丧失自我,于是拾起书本疗伤,静下心来翻一翻,以缓解内心的痛苦和焦虑,从文字里获得一些慰藉,自我救赎。《1988…》说的是某国道上的故事,准确来说应该是某条国道上一个破车,一个嫖客和一个妓女的故事。看过此书后的第一感受便是——原来妓女也可以是一个“人”。很久之前,对于妓女的概念就是肮脏,除了这个词我想象不到用什么来形容她们,不管她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走上这条路的,没有人在乎,人们喜欢追问原因只是出于天生的猎奇心理。妓女现象是人类进入文明社会后的世界性现象,只不过由于每个国家各自历史条件和文化环境的不同,妓女的产生和发展及其内涵也各有差异。在西方国家,妓女往往和卖淫联系在一起,今天的中国人也同样如此认为,然而在封建时代,妓女还有艺妓和色妓的之分,色妓即为专门从事卖淫职业的青楼女子,艺妓则是卖艺不卖身的女子,但这也只是名义上的,事实上,统治者/权贵仍然可以占有她们。中国的妓女向来地位低下,因文化的差异,中国妓女不同于古希腊和古巴比伦中对妓女的定义:神的圣徒。她们只是男人娱乐的工具,充当女性声色的祭品。妓女从未得到认可,最多得到一丝同情,不过那也是多情文人和才色俱佳的妓女的故事,对于绝大部分的人来说她们就是肮脏至极的,所以才用鸡来称呼他们。妓女和乞丐都是下九流,人们对妓女的疏离就像对那些在街道角落游荡,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乞丐、流浪汉一样。乞丐、流浪汉群体中又有部分是疯子,实际上,我们都知道,她们本不是流浪汉、也不是疯子,只是“在生存的长河中遭遇了风暴、激流、险滩、颠覆与破损后已无法修复的人。”但乞丐和流浪汉有比妓女幸运之处,人们对流浪汉和疯子很多时候会大发善心,他们只是衣着上的肮脏、对妓女则不会轻易施予同情,妓女是被人从心里厌恶的群体。其实她们曾经和强大的命运做过艰苦的斗争,但命运的强大盾牌把她们射出的箭以十倍的威力报复回来,射在她们身上,于是她们只能伤痕累累,铩羽而归,至此向命运和现实臣服。

我承认我对这些从事特殊职业的人是有着极度的厌恶感,即便我们嘴上说着众生平等,可是如果有和她们接触的机会,我们一定会避之唯恐不及,说着众生平等的佛家还是喜欢能捐得起功德和香油钱的施主。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有的人修行一辈子也难成佛,而有的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这似乎是成佛最快的捷径。如果想成佛的人都通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一方式来成佛,那么就意味着成佛者俞多,则杀戮俞多,这和佛家宣扬的救众生于苦难的宗旨又是相悖的,同样,这和我们中国男人们“一面拉良家妇女下水,一面劝风尘女子从良”的自相矛盾如出一辙,这是典型的虚伪,是可鄙可耻的行径。

齐国相管仲开设女闾数百间,将之作为国家重要收入来源,至此青楼之业浩浩汤汤,新中国成立后才得以废除。她们作为一个专为适应男性声色之需而延续存在的社会群体,对中国的文化艺术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但也给社会风气和人性道德沦丧埋下了罪恶的种子。自古文人多风流,如果没有妓女这一职业,秦少游、柳永或许不会那么有才情,柳永的诗词也不会千古传唱;周邦彦和李师师的故事也不会广为流传,包括五四才子郁达夫在内的诸多现代文人也不会在“爱的惶惑,性的苦闷”中得到解脱。这一群体的存在或许也是封建社会里,被物化的女性、沦为附庸的女性的真实境遇的照见。

封建社会里,青楼酒肆遍地,女妓甚多,但是男妓却很少,且只在宫廷之中盛行,不像女妓那么堂而皇之,这说明什么,说明男性的欲望需要宣泄,人有欲望是正常的,告子曰:“食色性也”,孔子在《礼记》里讲“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圣人都说有欲望是人的本能,但可以宣泄的只是男性,男性可以三妻四妾,且习以为常,但女性能吗,不能。女人与男性有过亲密的接触都会被认为越界,轻则施以家法,重则处死。青楼的存在,男妓女妓的对比,还是说明女性的地位太低,除了极少数有权势的女人能暗召一些男宠(召男宠的人也不乏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权贵/帝王),比如武则天和山阴公主,当然,普通女性决然不能和权贵帝王相提并论,勿用说召男妓这样出格越界的事。其实女性也曾经拥有比男性更高的地位,但那是遥远的母系氏族社会了,早在历史的洪流中被湮没,再也没法激起一丝波澜。《浮出历史地表》一书中说,从人有了性别观念以来,以女性为中心的母系社会仅仅只是有过一段短暂的伊甸园时光,随着男耕女织的社会分工的出现,女性为中心的母系社会便匆忙的宣告结束,代之而起的则是以男性为中心的父系社会,男性社会一步步的发展为以夫权、父权、皇权为一体的结构,女性一词自此失去了自我意义,成为男性的附属品,几千年来一直处于失语状态。男权社会的确立,导致了女性成为一种符号,一种为适应男性而存在的符号,所以“夫为妻纲”,“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荒谬论理才会在中国这片广袤的大地上堂而皇之的横行千年。“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女性的地位尚且如此,何况妓女这一比普通女性地位还低十倍百倍的“下九流”呢?不仅是男性厌恶妓女,其实厌恶得最厉害的还是同为女性的那些“良家妇女”,萧红在《呼兰河传》中说女性是看客,也是压抑女性的帮凶”,这是妓女最为悲催的境遇。她们在丧失“肉”的同时也丧失了“灵”,但又从“灵与肉”的交媾中获得生存的资本。关于妓女的兴衰历史,我不想做过多的阐述,做相关研究的人不在少数,如有兴趣了解,推荐武舟《中国妓女文化史》。

由古而今,妓女的来源很大很大的部分都是由于现实原因走上这条不归路的,不是她们自己想做鸡,而是迫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她们做了鸡。比如被家人贩卖、比如因受牵连而论为军妓。“连坐”“诛九族”这种一人犯罪,牵连家人、族人的惩罚制度是最操蛋的制度,秦朝商鞅的“连坐”至今看来仍然操蛋,所以商鞅被五马分尸或许也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因果循环。于是乎,现代社会在对待犯罪和罪犯的态度上表现出了时代和制度的优越性。妓女其实是最可怜的一类人,她们没有尊严,一旦踏上了这个行业,这一辈子可能就完蛋了:“因为你不能回家,回家之后,很容易就会被发现你是干那一行的,也许对视几秒,你就知道谁谁谁是你的客人,传开之后你呆不下去,你的家人同样也不能好好的待着,你只能在不同的陌生城市做着同样的工作。”“看吧,这个世界就是那么虚伪,所谓的嫖客在床上的时候觉得你什么都好,他们说你是最好最好的女孩儿,转过身后你他妈就是肮脏不堪的婊子”。于此,我无能为力,因为有人是自愿要做婊子的,她们起初可能不是自愿的,但是做了这个之后,她们就认为自己只会做这个,除了例假的那几天,天天都要开工,如果不开工就会觉得不踏实,她们对这一职业有了依赖,对嫖客也有依赖,她们“一张朱唇万人尝”,但还是会动情,在职业中也讲人情世故:特别熟的人她们也会象征性地收取一点点费用,因为她们付出了自己,总得收回点什么,不然会心不安。这句话是《1988,我想和世界谈谈》里面娜娜说的,我觉得说得挺有道理的,也许这也是为什么现在明里暗里还有那么多人做妓女的原因之一。我以为这就是现实,就像现在有人一直劝着妓女从良,找一份新的事情做,但是他们仅仅只是说说,以显示自己的悲天悯人和清高品德。做一个正常人,有一份不被指指点点的工作,她们不想吗?现实不允许罢了。妓女,一辈子都是婊子,走到哪儿都是婊子,这几乎是所有人的看法,但这就是现实。有人说温水煮青蛙是现实,但是温水根本煮不了青蛙,青蛙没有那么笨,一旦感觉热之后就会开始极力往外面跳,可是却被孟孟用锅盖死命地盖住,任青蛙在锅里蹦跳至死。这才是现实。

当最后书里的记者得知自己引以为傲、善良懂事的孟孟是全国最为出名的妓女时,他顿时沉默了,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好演员。所有的一切都在现实的圈套中,每时每刻都感觉被现实强奸一样,看着一个个的人在现实中痛苦到死去,设定圈套的人就躲在后面阴邪地笑。世界本来是虚空,“我无所来亦无所去。我非楚门,我即楚门,人人都是楚门。如此,人人都有自己的伊甸园,人人都在逃离与进入中迟疑、犹豫、抉择。”

记者说:“难道就没有人正儿八经的做新闻吗?”

朋友说:都有,每拨里面都有那么几个。

记者说:“那些人在哪里呢?”

朋友说:“辞退了。”

这段话是真有意思啊,但这是最没用的,于事无补,也无能为力。我不想用什么高深的哲学去谈论世界的本原,也不想说什么经济发展、政治体制、社会形态、文化心理结构那些高大上的东西,更不想像所谓的神经病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中,用异于常人的思维逻辑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因为我同样庸俗不堪。在现实的囚笼中苦苦挣扎,看着别人痛苦得死去活来、看着一个个的人见面时对你盛满友善的微笑,背后却嗤之以鼻、看着面具下的小丑默默地哭泣才是现实,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可即便如此,我们也应当走完这一遭,以表示你没有白白的来人世受苦。同时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活不易,以后见到妓女,你可以避而远之,但是你也应该给予她们应有的尊重,因为她们也是人,尤其是有故事的人。

惶惑或者欢乐都在流逝的时光中流逝

悲伤或者喜悦都不能成为固定的姿态

无论以何种方式生存

尊严或荣耀,卑微或苟且

都只是生活的侧面而不是生活本身

自然不是生命本身

不管真假,也不论深奥或浅薄

所有存在的,都是生活。

在某些时候希望你看到绝望的现实、可怖的阴谋时,你也能想到在远处一直有一个像丁丁哥哥一样守护着你的朋友,就像改装报废车的朋友一样,他的骨灰会让你带着。我们一直在埋怨着现实,一直义愤填膺,但是我们的想法都是现实太残酷,太他妈无耻,我们却从未想过自己对于别人来说也是无耻的现实,我想有一天你做了现实的主人之后你就会像所有的嫖客一样尽情地玩弄妓女,为什么?因为这是嫖客们认为们应该而且必须的使命:不去嫖她们就会挨饿。我们从不会去想这样的结局,不敢想,太遥不可及了,你斗不过现实的,你只有被玩弄的份。写这个不是为妓女正名,也不是污蔑嫖客。我知道这是自然的法则,但是混迹在如此的法则中时,我们都应该记住,谁都是不幸者,不要嘲讽别人,因为你同样可悲可耻。

所有的物种都一样。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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