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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老屋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袁玉刚    阅读次数:8388    发布时间:2020-02-20

“你们走了,什么时候回来?过去后要好好读书,多识几个字,这里是你们的根,要记住你的家乡”。乡亲们的叮嘱让我事过三十多年后仍然记忆犹新。

八岁半那年,由于母亲病故,我和弟弟不得随部队转业分配在赤水工作的父亲迁居赤水生活。临别的那天早上,乡亲们一大早就来到院坝里和奶奶、爸爸道着别,他们有的泣不成声,有的拉着我和弟弟的手语重心长的嘱咐我们,说得最多的就是要我们记得常回家乡看看。

我的故乡在贵州省黔西县永燊乡打底村龙井组袁家寨,这是一个彝、苗、汉多个民族杂居的贫瘠小村庄。提起打底的由来,至今在当地老人中还流传着我先祖们艰辛创业的故事。从老屋背后不远有碑记的先祖袁公讳国忠老大人祖坟来看,我的列祖列宗派衍到我这一代,我家至少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二百多年了。

与乡亲们依依道别,望着泥土夯筑的残破老屋,我的眼泪早已迷糊了双眼,乡亲们一步一步的送着我们走到老屋背后的垭口停住了脚步,深情的泪光使我第一次感受到故土难离的撕裂般疼痛。

来到村后的公路口,回头看着我曾经砍过柴的松坡林,再远远望了望那口我和弟弟三天两头担水的水井,送行的人群已经看不到了,但我仿佛感觉到他们仍在垭口张望。

我们大包小包拿着行李一路沿着公路往甘棠走,准备在甘棠去坐车到黔西,从黔西转车到贵阳,再从贵阳坐车到赤水。要走到甘棠的时候偶遇开货车路过的表伯伯郑登文,我们爬上了货车,在那个年代能够坐上货车都是很奢侈的事。货车沿着崎岖的公路上颠簸,车里晃荡得很厉害,奶奶不停喊我要使劲抓紧车厢栏板。我低着头紧紧的抓住坚硬的栏板,眼泪一刻也没有停留,车轮滚滚向前,而家乡渐行渐远。

到了黔西县城后,我第一次住进了旅馆,第一次走进公共浴池,看见澡堂里的人光溜溜的,我久久都脱不下裤子,第一次穿上崭新的劳动布衣服,也第一次去到电影院,看见屏幕上晃动的人影,我看不懂,也听不懂,坐在椅子上脑海里浮动的都是乡亲们送别的身影和残破而温馨的老屋。漫过心际的孤独,早已蔚然成冰,我知道,这样的温馨不会再有。想着想着,我悄悄的走出了电影院,凭着来时的记忆,我径自往家乡的方向走。不知穿梭了多少个小巷,就是找不到回去的路。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的又走到了电影院那个街口,看我不见了的爸爸和堂叔这时也在电影院附近找我。当发现我那一刹那,爸爸急奔过来,一把拉住我,狠狠的就是一个耳光。“叫你乱跑,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听话”,爸爸严厉的教训着,一旁送我们的堂叔眼中噙满泪水,连忙说,没事了,没事了,找着了就好。他们哪知道,我是不愿到新的地方,更不舍离开家乡故土。

就这样,我们从黔西坐班车到贵阳,又从贵阳坐上开往赤水的班车。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离开家乡的长途乘车之旅,也是人生历程上最失落的低谷。旅途中每翻一座山,每越过一条河,甚至过一个山洞,我都悄悄记在心里,努力记着从家乡出来,先从哪儿往哪儿走,在哪个位置坐车,在哪个位置有什么形状的山,甚至在过仁怀境内时从车窗外看见远处有一户人家门口挂着望山钱在置办丧事,我都记住这个地方离我家乡已经走过了两天的大致距离,生怕模糊了家乡的记忆。到了赤水汽车站下车已经是第三天下午,看着那辆我们从贵阳乘坐而来的白底红色环边车顶上有个气包的班车,我都在想什么时候能够坐这辆车再回去。在以后的很多年,我都在悄悄打听那个开车的师傅叫什么名字,有一次听说有个开贵阳到赤水车的师傅姓何,大家喊他何公公。从此,好多次我都站在贵阳回赤水的公路边上看着是否有贵阳过来的班车,特别想看见那辆白底红色环边车顶上有气包的班车,渴望何公公能够带我回贵阳,回到黔西故乡去看看我临走前几天在放学的路上捡回的那条小狗是否还在,我喂的那头小黄牛是不是又长高长大了。

到赤水定居后的日日夜夜,我无不时刻想念自己的家乡。特别是奶奶陪我和弟弟在赤水气矿家属院公路边住了一年不到后,决定要回黔西的那几天,我多么渴望能够和奶奶一起回去。奶奶临走那晚给我讲的话,我至今都记在心里。哪知奶奶一去竟然和我成为了永别,1985 年冬天的那个深夜,无意得知奶奶辞世的噩耗,我在被窝里不知流了多少泪。从此,对故乡的记忆,不仅有母亲在月色中带着染病的身躯背着我路过故乡袁家湾包谷林的身影,有乡亲们送别时的深深依望,更增添了对奶奶的思念和抹不去的乡愁。

随着岁月的变迁,光阴慢慢的淡化了心中的伤痛,但对家乡那份思念从未停息。这么多年来,每每听到身边有人说着毕节那个地方的口音,我都要赶紧过去套套近乎,问是不是黔西的人,即使来人说是毕节的我也觉得十分的亲切,若得知是黔西过来的乡亲,更是在熟悉的乡音里找着儿时的记忆。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一草一木早已深埋在我心里,随着我的心肺一起呼吸,伴着我的脉搏一起跳动。

时光如白驹过隙,指间滑落的岁月悄悄爬上了额头,染白了我的双鬓。八年前,已近不惑之年的我带着妻子和女儿回到久别的黔西,一踏上永燊故土,走进打底村寨,看见更加残败且已经荒废了的老屋,我长跪在长满青草的堂屋里,记忆中全是斑斓的光影,曾经心动的声音仿佛在梁上回绕。我激动地点燃香烛默告妈妈、奶奶以及列祖列宗我回来了。久违的泥土芬芳沁入心脾,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湿透了汗水交融的衣襟。

有妈的地方就是家,有奶奶的地方就有温暖,有列祖列宗的地方就有根魂。故乡的老屋像一根亿万年都不会断的仙绳拴在我的心里。这份挥不去的思念,是远在他乡的游子对故乡的依望,是树叶对根的执着,更是泪水对大地的深情。

如今我已即将进入知天命之年,儿女双全。如果再让作一次选择,我还是情愿儿时选择留在永燊故土。如果那样,或许我成不了今天别人眼中的一名国企正科级干部,也成不了夜晚伴着青灯爬格子的文字爱好者,但至少不会和敬爱的奶奶别离造成一生的遗憾和愧疚,我更愿生活在那个有列祖列宗魂灵守护的家园,虽然或许一生一事无成,但内心安然。

故乡的老屋,永远在我心里。



(编辑:纤手香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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