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奚家坤
奚家坤,男,西平县文联党组书记,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诗刊》《黄河诗报》《大河》《莽原》《诗歌报》《绿风》《诗歌月刊》《北京文学》等发表诗歌作品。出版诗集三部,作品入选《河南诗歌2009》《河南诗歌2010》《中国网络诗歌2013》《中国诗歌2014》《中国实力诗人作品选读1940-2015》等。获河南省“五四”文艺奖、河南省第四届“十佳诗人”、“孔子”诗歌奖、《新国风》诗歌奖、《关雎爱情诗》诗歌奖等。
一枚树叶的独白
我是一枚针叶林叶子,四季苍翠,即便是白雪皑皑的冬天,仍高举着绿色的火把。
那是多么自豪的一件事啊!
我收获了无数的赞美,并因此而洋洋自得。
随着年龄的增加,阅历的增长,我逐渐发现了自己的浅薄;我开始羡慕那些曾经鄙视过的阔叶林的叶子来。
新生鹅黄、青春葱绿、老年金黄或火红,那是怎样一种多彩多姿的人生啊。
就连那惊心动魄的飘零,多么像是轮回。
渴望成为那样的叶子——
不想漫漶地活着,我愿意沧桑。
死亡之美
大漠上一棵古老的胡杨,我是它的一枚叶子。
我新生睁开眼睛的时候,大漠上还不是春天。
阴影里的积雪还没有消融,缓慢流淌着的小河里还时不时地出现冰凌。
当然,也没有蓬勃的青草和摇曳的花朵。
第一眼看到的绝不是这个世界的美好,我好像看到了美好的背面:无边无际的荒凉和孤寂......
白驹过隙。时间宛如手中的流沙,不知不觉间已度过了少年、青春......
老年斑开始出现在手上、脸上,和身体的其他部位。现在它们要将我吞没。
我的身体已变得透明、金黄,发出万物成熟了的光芒。
至此,我无法高兴,却也难以悲伤——
一群一群的人啊好像蚂蚁,在我脚下走来跑去。那些相机对着我不停地眨眼,比我一生眨眼的次数还要多。
慢慢地我懂得了死亡之美,就像新生和青春的美好一样。
爱上白桦
去了一趟东北,爱上了白桦。
这是一种我从心眼里热爱的树木。
在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生物就是人了,人有两只眼睛。传说中的神灵不过只有三只眼睛。
就这区区两只眼睛,人们啊,已经看过太多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忍不住高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那些诗人啊、哲人啊、圣人啊,层出不穷,多愁善感。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少喧嚣,而缺少安静。
与人类相比,白桦树却多长了太多的眼睛。
不敢想象,如果人类多长了几只眼睛,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白桦树却静静地栖居在一起,共享雨水和阳光。
沙柳
家乡有许多柳树,乡亲们都热爱它们。
它们在房前屋后、田头地边,高高大大的一树成荫。它们喜欢站在水边,美美丽丽的像一个勤劳的乡下女子。
人们喜欢它还因为它的木质极佳,在缺水的北方易于存活和生长:插柳成荫。
过去家乡的女儿出嫁陪送的嫁妆少不了柳树打造的家具。
今天,在更北方的内蒙,我见到了另一种柳树:沙柳。
表面上看,它们像是没有什么区别,也像女子长发披肩的样子。
当地人说出了它们的区别,那就是沙柳都是矮个子——不是它们长不高,而是它们把力都用在了地下。
因为这里风更大,因为这里水更少。
对于这些矮个子女子我心生崇敬。
后来,我不再仰望那些高大的,更不敢轻视那些低矮的。比如那些灌木和青草。
幸福草原
再次来到草原,幸福草原。
蓝天白云下,徜徉在凉风吹拂的大草原上,像一个虚拟的人抑或是一个得道者,我放下肉身和欲望,人轻欲飞。
那幸福像是被春风唤醒的小草,得到了充足的阳光和雨露,刷刷刷地生长。
甚至能听到幸福拔节的声音。
在这里,也只有在这幸福的草原上,我高大而尊严——那来自内心、来自于天地大美的感觉。
你看,那一望无际碧绿的小草比我低;
那清澈澄明泛着天光的海子比我低;
那争奇斗艳千姿百态的野花比我低;
那一闪而过的兔子,缓缓移动的羊群比我低.....
只有那彪悍的骏马,大蘑菇似的蒙古包以及白昼的蓝天白云晚上的璀璨星空比我高......
哦,还有那只时动时静在草原上空翱翔的苍鹰.
假如有轮回,假如可以选择,我愿意永远栖居在这幸福的草原上。
我愿意做那一望无际碧绿草原上的一棵草;那清澈澄明泛着天光海子里的一尾鱼;那争奇斗艳千姿百态野花中的一朵花;那一闪而过的兔子,缓缓移动羊群中的一只羊.....
我更愿意做那时动时静在草原上空翱翔的一只苍鹰。
阵雨
雨势陡峭......
雨势陡峭。像是上天在报复尘世,大地被无数次击中。受伤的街道瞬间生发了无数的水泡和几条小溪流......
陡峭的雨势,多么像是当年那场突如其来的爱情。
有时,爱上一个人是很容易的,比如在一场旷世的雨中。
步行还家的人被困在途中,困在那场雪月风花之中。
雨过天晴。爱情成了一把过时的雨伞。那困在还家途中的人迷失了逃生的方向。
谁的泪水溢出了眼眶?紧闭眼帘,关闭一场阵雨犹如关闭一场水势凶猛的爱情。
依偎
清晨,电线上歇息着两只鸟。它们靠得太近了,我几乎错认为是一只鸟。
它们没有相互爱抚,也没有悠扬鸣叫。就那样紧紧地依偎在一起,静静的待着,享受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
路过它们的时候,频频回首张望。既感动又惆怅。
它们是我家乡的鸟儿吗?
两只鸟的幸福是多么地微小啊!在外奔波的人却难以拥有......
出租房里的蛐蛐
立秋之后,出租房里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像我一样,它们也是背井离乡者。
——那是几只家乡的蛐蛐。
我并不知道它们的到来,直到一天夜里突然在梦中惊醒。
刚来的那几天,它们有些拘谨。说话轻悄悄的。后来像是知道了我的背景,说笑便随意起来。尤其是在月光明媚的夜晚。
它们的乡音和说笑的方式让我失眠,总是想起一些不该想或不敢想的事物。
从未想过驱逐它们。虽然它们严重地影响了我的睡眠。
天气越来越凉,月光越来越薄。缺少温暖的它们谈笑声调越来越低。
日子不易啊!
后来它们就走了。而我的失眠症愈发严重。
阅尽人间的月亮啊,请你告诉我:
它们是否返回了家乡,是否带走了我的梦想?
石匠
村子里的一位石匠去了。村民们都去给他送行,宛如送别一位大人物。
从小我就崇敬石匠。他像是一位先知,能从大大小小的石块中发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这一块是佛祖,那一块有菩萨。这一块是雄狮,那一块有麒麟......
石匠最得意的作品是一组佛像,供奉在山坡上的寺庙里。那组佛像神态逼真,动感十足。有佛祖、菩萨、金刚和夜叉。据说石匠雕刻这些佛像时先净手焚香,要不是这活儿太脏,恐怕还要沐浴更衣了。
这组作品花费了石匠好几年的时间,头发从乌黑到斑白,可见他对这组作品的重视,花费的精力。
闲来无事,石匠会经常去寺庙看看那些佛像,若有所思的样子。
作为一位农民,他是真心渴望国家富强太平,农民安居乐业。
我问他,你既然十分喜欢这些佛像,为什么不多雕刻一些。
石匠回答,佛像若有灵,这些就足够了。
石匠最多的作品还是石碌、石臼、石磨这些乡村常用的东西。大大小小的石碌、石臼、石磨摆满了他的小院。有人要掏个辛苦钱,一时手头紧,先用了再说。
后来,这些东西在农村也没人使用了。石匠表现出从未有过的落寞。
石匠最后的作品是一块墓碑,上面工工整整地刻着他几乎无人知晓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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