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遥远的秦岭之脚
小时候我曾在家门口
种下长长的一排美人蕉
后来又种下几颗很实用的棕树
童年的家园
充满鲜花和欢笑
世事变迁
也让风景逐渐风化陈旧
曾经艳丽而清新的色彩
犹如我的心情不再单纯
尽管花儿依旧每年开放
可我看见最多的却是生活的艰辛
那条我曾无比依恋的大黄狗
当我每次亲近它
就能强烈地感受出
它那种极度忠诚
而又迷惘深邃的眼神
父母说旧社会常害死人
我家的宅基地被地主强占去半亩
饿死的乡邻中也包括我的亲人
我因此也恨透了旧社会
带着一种迷糊的憧憬
学着父亲的样子
任劳任怨地在土地上耕耘
我则开始了求学的长征
改革开放是一项伟大的政策
一夜之间
乡村里少了读书郎
也没有了放牛娃
我寂寞地读着初中
伙伴们便开始了行动
上至北京南下广州
他们的眼界和胸怀
我早已无法企及
记得那些年
我们还坚持回家过年
伙伴们都成熟得很快
都竭尽全力衣锦还乡
日子充满了幸福
而父亲和我
也竭力坚强欢笑
我家的大黄狗
眼神里还是充满了忠诚和迷惘
美人蕉努力地绽放
棕树叶子也可以用来打绳子
或者垫蒸笼
我感觉到了
有一种隐隐的痛楚
还有一种迷糊的希望
不经意间
年味就越来越淡了
上大学的我依然放不下
在萧条的冬季悄悄地回家
可村子里明显清净了很多
有些人家的院坝里已长满杂草
那些仅剩的老人们
还是会带给我们好消息
儿子做了老板
女儿也发了财
我一心羡慕又强装镇定
当然比起我家的大黄狗
我显然还差得老远
我上班的工资实在太低
可以想象我们村那个名牌大学生
为什么要辞职
不过还好
我能生存
第一个月的生活费
是一位仁慈的老哥接济的
后来还有了积蓄
再后来又有了对未来的憧憬
有一天我接到母亲的电话
说村子里一位母亲上吊死了
我特别沮丧
我知道这位含辛茹苦的妇人
正是那位名牌大学生的母亲
那年春节回家
一位多年不受老公爱护的女邻居
也因胃癌不治骨瘦如柴地断了气
大好的春节我却高兴不起来
屋前的美人蕉越来越多
我家大黄狗的叫声却越来越少
刚回单位不久
家里又传来消息
一位年轻的邻居在工地上摔死了
父亲正在为其丧事帮忙
我记得前几年
在旧社会被我外婆捡回来的
我苦命的大舅舅的幺儿子
也是在广州的工地上触电死的
当时家里去了很多人
后来从老板那里抱回了三万元
作为全部的补偿金
我工作其实也挺忙挺辛苦
除了做自己的工作
我更愿意帮助些需要帮助的人
不过我不敢忘记我的责任
我得赶紧有个家
而且是要有父母的家
我时常莫名地紧张
我得赶紧回去一趟
不论是高中时整夜步行50公里
还是如今悄悄地挤上北上的硬座火车
我实在太想家
邻居家又少了一位大姐
这消息父母没及时告诉我
其实就是在安葬摔死的那人的当天
她在水库洗衣服
为捡回一个飘到水中的塑料盆
她的儿子是我少小的好伙伴
遗憾没能看她最后一面
我给父母说了接他们出来的想法
离家的时候
大黄狗对我特别依恋
父亲说有钱了得把院坝坎(硬化)了
我其实想反驳他没有多少必要
但最终还是依了父亲
果然我家的院坝亮堂了很多
父亲呕心沥血修起的一排房子
果然漂亮了很多
那一排美人蕉
和那几株比我还高的棕树
也更加惹人显眼
院坝果真帮了邻居们的大忙
我把大黄狗寄养到了姐姐家
父母跟随我到了攀枝花
为了孩子们
父母更不能随意抽身回乡了
如今那个宽敞的院坝
是邻居们最实用的粮食晒坝
说真的
我很佩服我的父母
为了孩子们
他们没少放下
这么多年
又何止一次放下
这钢筋水泥的新家
要不是有父母妻儿
我实在说不上爱它
我想我广元的家
父母一定比我更想
父亲的努力没有白费
数隔几年回家
房前屋后依然整洁干净
这当然有姐姐和邻居的辛勤照顾
但父亲用心坎的院坝
决定起了很关键的作用
院坝边的美人蕉还是很茂盛
那几株棕树越来越高
脚下的杂草繁多却抢不了眼
哪像我的心里
家园四处迁徙
却在家园的深处
明显已长满杂草
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当下的老百姓已分不清农民和工人
汽车、洋楼,风光的生活几近奢华
年已经彻底没了少小时的味
我遥远的家园
在世的长辈已经很少
而年轻人大都在外拼搏
缺少了乡邻的家园
我心中思念的家园
成了一座遥远而美丽的海市蜃楼
其实我不应该指责谁
现实啊,是多么的残忍
我这个忠诚的爱家的人
不也在四处浪迹吗
钢筋水泥筑起的家园
只能容下比它更坚强的心
我原本脆弱的心啊
为何也变得如此坚硬
我心中的家园啊
为何已杂草丛生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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