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的故事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周育礼    阅读次数：58711    发布时间：2022-12-14

两只狗对此路也很熟悉，因为太陡了，人可以攀爬而狗却不行，老苗子杨三特地在此处放了几个装狗竹笼，人在下面将狗装入笼内，人上去后，用棕绳再将狗笼拉上去。所以一到手爬岩，两只猎狗自觉地让熊明夏装入狗竹笼内。上完手扒岩陡坡后，上面是个稍微平整的大坝子，这是娄山山脉地貌特点，群山中往往会出玌一个大垻子，埧子有大片土质肥沃的耕地和水田，耕种人家依山傍水而居，大埧子的居民大多是从山后和左边缓坡地带出入的，那里有一条五米多宽的乡村公路已经通车。苗族杨三老汉在此居住已有几代人了，这里不属于岩角大队，但他们和岩角大队那些猎人关系很好。熊明夏今天找老杨就是想在这里住几天，缓解一下自已做出的这件龌龊事。他也在想，如果儿子归队后，王桂香肯定会回娘家住。

今天是出门后第五天了，王桂香俩人在重庆火车站分手后，第二天就回到沿河队自己家中，她又重回大桥女工班干活，主要想躲开熊老鬼的纠缠。

回头我们再说熊明夏和老苗子杨三，足足在家等三天晴定了才带着他们的追山狗在手爬岩后山老国有林子，追寻獐子群两天了。黎明时分雾霾很大，潮湿的雾气水珠聚在脸上，手一摸就是一把露水。前方十米都看不清，山沟里枯藤腐叶一脚踏下去就是一个坑，几只竹鸡从杂竹林中喇啦啦地扑飞出去，引起猎狗猛追不停。惊吓中熊明夏突然感到头晕眼胀，向前猛串几步足下打滑，沿着石岩边如同一段老树干，向下不断地翻滚下来，肉体与岩石碰冲发出的沉闷声一直传到二十多米深的沟底。

好久以后，杨三的呼叫声仍在空旷的山沟里回荡，失去主人的黄犬也在呜呜地鸣叫。老苗子杨三半天没见熊明夏回应声音，回头沿着腐叶复盖的山路退回来，在一处悬岩边长满马尔斯草丛处发现有压平的地方，他立刻解下腰杆上的长绳，一头系在一棵杂树上，一端系在自已腰上，抓住绳子慢慢地沿着石岩找下去。快到沟底时，终于在一处树杈中发现熊明夏被卡在树缝中，胯下被一根树技穿进，下身小肚中大肠流出一大节。人已昏死过去，鲜红的血迹沿着树干慢慢地往下流。之前，熊明夏做了很多梦，梦见他死去三年多的妻子在云雾端上游走，梦见儿子正用哀怨的目光在注视自己，四周落下白花花的满天鹅毛大雪，身上好冷好冷。……

苗王杨三请了四个人，用几根竹子做成担架，凌晨才抬到镇医院，急救医生听了下心跳，翻看一下眼皮，摆摆头说：“失血太多，已经没气息了！”等到王桂香得到通知，在医院停尸房内，熊明夏已经是被一块白布裹着的死尸。她看了那张如蜡的面孔，她心中默念道：“老天有眼，真是现报应。”她慢慢地走到镇邮局，打电话通知在部队的熊应龙。

三天后，连夜奔丧赶回岩角大队熊家住宅的熊应龙，跪在灵前没有嚎哭，也没有一滴眼泪，两眼痴呆，六神无主。……

王桂香虽然一直陪在熊应龙身边，但她耳边仿佛总有人在唸道：“人作恶，天报应。”看在熊应龙伤心份上，她只表示同情而未必难过。一想起新婚之夜的恶心事至今还想呕吐和令人发指。至于岩角大队那些前来吊唁的女人们表情就更难说了，特别是那些吃过“亏”的媳妇们，一个个进门冷笑，岀门吐口水就不用细说了。

三天后，坟地就选在门前垻子对面的松树林小土山上。五天后熊应龙神思恍惚归队，王桂香门上一把锁回到了河边队她母亲家，几天又到大桥女工班干活了。见人也不言语，下班就回家居住。有时根本不来桥上干活。

熊应龙在部队给首长做警卫员，因为人老实肯干，首长很喜欢他。首长家属区他可以进岀自由。这两次返家回部队后，经常犯呆，半天不说话，特别是死了父亲后，更加厉害。首长宽慰他几次。做思想工作但效果不大，首长正准备把他放到连队锻炼一下，可还没来得及通知他就出事了。这天是星期天，午休后首长八岁儿子在家做作业，熊应龙靠在沙发上睡觉，随身的手枪放在身边，小家伙调皮，因为经常玩耍父亲的空枪，这次他贪玩拿起手抢，以为没子弹，他打开保险，由于枪沉没握力，一枪打在自已的脚上，整个大脚指姆顿时灰飞烟灭，疼得嗷嗷直叫，送到医院做了截指手术。当时小孩在哭叫，首长在训斥，身边的战友在说教。……突然，熊应龙脑筋一片空白，只有刺耳的尖叫和莫名的冲动。他朝天发出一阵凄惨的长笑，冲出小屋跑岀营房，后面追来八个战士把他拉到禁闭室。

后经部队医院体检证明，熊应龙患严重神经分裂症，不宜留部队，派两名干部将他遣返回乡，因为患病未作任何处理。但不享受正常复退军人待遇。

熊应龙疯病越来越利害，有段时间，在大桥工地附近经常看见一个浑身赤裸的黑大个，下身有一片黑布遮羞，见人痴笑而避。给饭吃饭给苕吃苕。在大桥工地不远处有座废弃猪舍，可以蔽雨而不能遮风，那里是疯子的常住地。”疯子”多次被王桂香拉回家，洗净后关在家中。但疯子力大如牛，毁门出家宁愿住猪舍，气得王桂香痛哭好多回。最后有三天未见”疯子”人影，派了几拨人寻找，终于在猪舍下面的大粪坑中找到疯子的尸体。……

后来，由王桂香出面，主动把熊明夏的大楼无偿地赠送给岩角大队改作学校用。自已仍和母亲住在一起，在桥上和女工们干活。在以后的日子里，王桂香像变了个人似的，谢绝了指挥部优惠照顾，和女工们一道工地干活。白天少言寡语，夜晚泪湿枕巾。更有社会上各总恶言攻击曰；“此女貌虽美但命如蛇蝎，运带双煞，克翁克夫，好生霸道！”此言出于镇上何八字口中，弄得王桂香从此门可罗雀客人稀少。背后还常遭人指点评说：“一年内连克夫家两条人命，真是扫把星转世！”这些恶言冷语气得王桂香母亲卧床一病不起，半年后也命归黄泉。

直到大桥竣工通车庆典会上，叶工在台上扫眼人群望穿秋水，突然发现王桂香！即刻离开会场，相约到镇上招待所自己住的房间内茶聊叙旧，聊表衷肠。在听完王桂香别后的悲情叙述后，叶工唏嘘不已。随后由叶工向美女坦呈胸中几十年的痛快。从大学毕业到被单位错划右派，到一纸调令去东北农场劳改，再后来妻子背叛到平反摘帽。叶工道出二十多年的苦难经历又使王桂香小女子泪如雨下。俩人在夏季夕阳的暖意下大有相见恨晚之慨。有道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叶工现在可以回答各位；情是缘。古人曰；“千里有缘来相见”。“同船共渡三分缘，百年修来共枕眠。”俩人虽然年龄悬殊二十岁，但叶工保养有佳谈吐不俗，此次出差特地染黑了花发，虽然失去青春风彩但知识份子的风度尤存。王桂香此刻处于人生低谷，初尝新婚蜜汁就饮了杯苦酒，从众人赞美的彩云上一下被打落在狗屎堆中。高傲的白雪公主一下变成了众人喷粪的丑小鸭。

此时晚霞夕照，一束斜阳正端注在叶工含情满溢的脸上，王桂香凝望着眼前这个谦谦君子，一脸的真诚和成熟，这绝对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向前迈一步吧”！王桂香心中情愫燥动，看着叶工伸出来的双手，身子不由地一软，不觉主动地倒入叶工怀中。

三天后在遵义民政局，叶工和王桂香领证结婚。叶工单位道桥公司几十位员工参加了婚礼。谁说陈年老酒不醉人！新婚之夜俩人如胶似漆、提糊灌顶、男欢女爱、壮而不遗余力、老而弥坚以恒…。我们把对世间洞房花烛夜所有赞美之词全送与他们也不为过！

十天后，叶工开着自已的桑坦纳小车送王桂香返家。同时叶工的桥梁公司承建习水河上的几座渡改桥工程，要他去县交通局研究开工事宜。一路上春风得意车轮急，他们俩去桂香母亲坟上行跪拜礼后也到熊应龙父子坟上化纸帛。最后又到岩角大队去了解学校筹办情况。因当时王桂香向大队赠房时，就是为解决岩角大队由于山高路远，40多个适学儿童无法就近上学问题。现在离开学时间迫在眉睫，存在的种种困难大队须向上级各有关部门反映，争取在这学期落实开学。自己初心能得以实现。傍晚时分小车停到王桂香老屋前的晒垻中，一群亲朋好友闻讯挤满了一坝子，听说王桂香结了婚，而且嫁了个很有脸面的工程师，那些当初诽谤造谣者，恶语中伤者，都努力挤进王桂香身前巴结不已，毫不脸红地讨好当年那个“扫把星”。人性哪，何时才时改变它那千年遗传的劣根性！

镇政府听说王桂香回来后，立即通知她到镇上开会。研究岩角小学的办学事情。由于这段时间岩角大队极力要求，镇政府也上报县教育局关于岩角大队40多名适龄儿童入学的大事，并根据镇政府推荐报告，王桂香献房义举和她本人的学历人品，决定招聘为岩角小学的副校长。当年镇农中的张校长去年已升任教育局副局长，了解王桂香的人品，很快批复了镇政府的报告，在镇教办处王桂香见到了当初自己在镇农中的张校长。见到自己的学生张副局长很高兴，并希望王桂香在新的岗位上做出贡献，今后有什么困难，县教育局大力支持。为了支持岩角大队新办小学的成功。县教育局同意拨款伍万元置办教学办公用具和桌椅板凳，不足部份以后逐年拨款补办。不过由于这学期老师紧缺，岩角大队小学暂由王桂香兼任老师。待地区师范生毕业来赤后立即补派到位。这正是；“运退黄金失色，时来顽铁生光”。王桂香握着大家热忱的祝贺之手，不尽热泪盈眶，感动之余她表示愿意捐出这期入学儿童的全部书籍费和中餐费。因为她和叶工结婚后，接管了叶工的全部财政大权，她现在完全拥有这个经济实力和决断权力，有了叶工的强大感情支柱和经济资源，现在又有党和政府作强大后盾。她决定要在岩角大队这片热土上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来。不辜负这些真心实意为民办实事的好领导和岩角大队的广大父老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