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滴滴。"这是父亲经常说的一句话。有一次父亲和李大爹去镇宁没揽到活,走到黄果树想进去玩,但十块钱的门票让他们舍不得。没有到黄果树,只在景区前面买了几合波波糖,父亲说波波糖很好吃,只是一路要揽活,没给我们带。经过六枝时,李大爹看见一个在桃花湖边的儿童,还以为是我,就对我父亲说:“你家小达二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父亲急忙跑近一看,见那个小伙子确实特别像我,只是个子比我略小些。
父亲和李大爹来到滥坝时,李大爹说:“你不是有个同学叫龚永华吗?他现在是滥坝尖山中学的教务主任,我们去找他,说不定能找到活路做。"父亲和龚永华是常明小学同学,已经多年没见了,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父亲和李大爹来到了尖山中学。到尖山中学找到龚永华后,龚老师热情地对父亲说:"老同学,多年不见,现在干嘛呢?"父亲把自己的情况简单的说明后,说希望能承包尖山中学的黑板来刷。龚老师听后歉意地说:"真不巧,你们来晚了一步,黑板刚包给了几个四川人,不过我有一个同学叫陈兴益,他在汪家寨中学,可能他们那边还有活,我给你写封信给他,说不定有活路做。"龚老师写了信后装到一个信封里,把信递给了我父亲。龚老师要留我父亲他们吃饭,我父亲说很忙就走了。离开龚老师后,父亲见信没有封口,心想如果龚老师不肯真心相帮,免得跑趟冤枉路,打开后看到龚老师在上面写到:“陈兴益老师,这是我的小学同学张国举,我们的关系很要好,他会做漆工活且做得很好,如果你们学校有黑板和桌凳要刷漆,请介绍为谢!龚永华。"父亲和李大爹看了信后,决定到汪家寨找陈老师,他们来到汪家寨后,找到了陈老师的住处,父亲敲了门,陈老师开门后见是陌生人就问:"你找谁?"父亲急忙回答说:"我找陈兴益老师。"边说边把龚老师的信递陈老师。陈兴益老师和龚老师是贵州民族学院的同学,看到是龚老师介绍来的人,就特别客气气地让我父亲和李大爹进了门,给他们沏了茶。陈老师歉意地说:"两位师傅,非常对不起,我们学校的黑板和桌凳前段时间刚刷漆。"
八
我家修房子,父亲身兼石匠和木匠于一身。
三叔结婚后后,我父母亲先在爷爷家老屋右边搭了两间磨角暂住。一九七零年,父亲在寨子后面原来官家(解放前本地乡绅)屋基旁物色了一块地修房子,按照当地的习惯,都是要找先生看看时间、座向和吉凶的,先生告诉我父亲说流年大利,就是经常有闲客吃饭。父亲笑着说:“客吃客带来,好得很!"于是请人平整地基,父亲上山伐木做柱头、门窗等。有一天,父亲一个人就砍了二十多颗树,最后手都僵硬得伸不直。请人把大的可以做柱头的抬回来,小的树基本都是父亲一个人扛回来的。房子立起来后,请人到大丫口割茅草扯青藤盖屋顶,大舅舅组织一般人从永姑砍竹子来编篱笆,用石灰煤灰和起糊篱笆,石灰煤灰石够用,有的地方就用水牛屎来糊,忙了大半年,我家的新房子终于修起来了。那时候,村子里的人家基本上住在寨子里,只有我家孤零零地住在半山上。附近有几所坟,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晚上猫头鹰的怪叫让胆小的母亲不敢出门。姐姐还在的时候,母亲经常哄着姐姐,倒也不怎么害怕,姐姐病死了后,只要是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母亲都要把我四大爹家的那个大姐姐带来作伴。
一九七二年春天我呱呱坠地,减轻了些父母失去爱女的痛楚。我出生后三天,父亲有急事去贵阳,母亲只有自己动手杀鸡吃,那时幺叔还小(十四岁),母亲让他拌煤烧火,幺叔说:“我又不是你家的寡公,为什么要我拌煤炭?”幺叔虽然有十多岁,但还没有弄清"寡公”和"长工"的区别,这句话直到我们长大以后,还经常拿来调笑幺叔。
我读初中时,父亲准备把我家的草房翻盖为瓦房,舅舅们也希望我家有幢漂亮的的大瓦房。他们说永姑他们的寨子前有现成的瓦窑,田里的瓦泥特别好,煤灰又近,人手又多,只要找一瓦匠做好瓦皮烧好即可。于是父亲去晴隆的河阳找了瓦匠做好瓦皮,亲戚们帮忙装窖点火,烤出了一窑上好的青瓦。当时永姑到高石的路不通,表兄们说即使背也要把瓦背到高石我家。父亲觉得那样太辛苦,给好永姑大寨有人需用瓦,就把瓦卖给那家人,用卖瓦的钱在交通方便的发泥买了褐色的瓦。一九八五年暑假我回到家的时候,我家的那几间草房已经变成了大瓦房。
一九九一年五月,我在杨梅回家的路上听人说我家的房子被计划生育工作队打烂了,水牛和猪也全被牵走了。我家的房子被打和牲口被牵走,是因为我家捡了个小孩,也就是我的小弟。弟弟没来之前,我在家是独子,在同龄的孩子中我的个子较大,他们与我发生争执时常被我打得喊爹叫妈的,有一天我打了一个小朋友时正被三叔逮个正着,他愤怒地对我妈说:“你家的独儿子净欺负人,天王老子都管不了!"小弟的生父是有一个乡的乡长,生下后放在亲戚东躲西藏,本来是要送给邻村的一户王姓人家的,我父亲知道这情况后,决定把这小孩领来与我做伴,弟弟就是这样来到我家的。弟弟来了以后,父亲向村里汇报说在火车上时有个女的请他抱娃儿,要去上厕所,去后就一个老将不见面了。村干部们都不置可否,以为我父亲常年在外,这小孩一定是我父亲的私生子。那时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超生的,只要计生工作队一来,吓得恨不得地上有个缝一下钻进去,父亲因为向村里汇报过,以为不会有什么事。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家的条件是村里是最好的,自然招了一些人的嫉妒。有一次计生工作队带队的是杨梅区的李副区长,是杨梅最出名的扒房英雄,工作队经过我家门口时,一村干部附到李区长耳朵边说:“这就是捡娃儿带的那家人。"李区长一声命下,我家屋上的瓦就被掀了大半,猪和水牛被拉到乡里面变卖。由于父亲的人缘好,买牛买猪的那些人大多把猎牛还给了我家,我家陆续把钱还给了他们,一共是九百九十元。那时超生一个小孩,罚款不过两三百元,因此村里人见到小弟的时候,给他送上一个新的名字:九百九。
九
一九九五年农历正月初一,我先把奶奶请到我家,我就忙着做菜过初一。在我家,过年都是父亲和我炒菜。父亲说母亲和妹妹一年辛苦到头,过年就让他们轻松一下。我把莱炒好,父亲供了饭,把莱端上桌子后,我给奶奶和父亲上了酒,一家人开始吃饭喝酒。奶奶抬起酒杯喝了一口后说道:"小达二,你今年一定能考取。昨天晚上我梦见了一条小蛇,头上长着红红的冠子,那是蛇王,会变成龙的。后面跟着一大群牛马猪羊。"父亲也说到:“昨夜我梦到去赶果布戛,走到长二岩时见洞里有一只豹子,忽然间变成了一只老虎。人说‘梦虎三年旺’,看来我们家今年运气一定好!"新春佳节,好梦让大家心情特别好。
七月高考,我发挥上失常,领到了一张让我落寞的六盘水师专录取通知书。拿到录取通知书后,由于名字不合(录取通知书上名字为"张远胜",户口本本上为“张永胜"),派出所所长说不能办手续,因为我是当年果布戛乡唯一考取的大专生,所以书记特意叮嘱所长要把手续完善好。乡里有的干部也建议父亲买两条烟,提两瓶酒给所长,免得他故意刁难。当时所长是我杨梅中学时的老师,我花了四十块钱买了一条“驰”牌烟送给他,他就给我把名字更正了。
这一年,果布戛乡开始种植烤烟,我家种了六亩。暑假我在家,帮助父亲修烟房,有时和妹妹去薅烟。待烟长大可采收时,我们打烟、辫烟、上烟、拌煤炭,烧火和温度控制,那是技术活,父亲不放心让我干,每次都是他亲力亲为。烤了两房烟后,我就报名读书去了,后面几房烟,都是父亲他们做的。收购烤烟时,我们村的烤烟品质优良,价格不错,我家的四亩烤烟赚了三千多元。
一九九六年,父亲当选为我们高石坎村村主任;我被同学们推选当了班长;读小学的小弟,也被班主任任命为副班长。父亲很自豪,说是我家一年出了"三长"。这一年我家种了六亩烤烟,挣了四千多块钱。父亲作为村主任,光荣地参加了全县烤烟先进工作者会议。会后的会餐颇为丰盛,父亲说有位村干部没有吃过鱼,吃鱼时被鱼刺卡住了喉咙,父亲喜欢吃鱼,美美地吃了一顿鱼。晚上,果布戛乡主管烤烟的李副乡长带他们一帮村干部去吃烙锅,牛肉、猪肉、鸡肉、无头鱼应有尽有,啤酒、白酒、饮料随便喝,父亲喜欢喝白酒,喝醉了回到宾馆便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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