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1977年)春天,宋礼桂再次到水井坡生产队去找队长张武学、会计石崇鈺、保管员兼记工员石崇尧三人单独谈话,一一征求他们如何发展粮食生产的意见。宋礼桂开门见山地说:“我是来抓农业生产的,只有粮食增产了,我才有成绩,社员也才有饭吃。我不打棍子,也不戴帽子,你们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跟我说,有什么就说什么,说对说错都没有关系,今天的笔记我也不记了。”三人见宋礼桂这么诚恳,都坦然说道:“要解决农民的吃饭问题,只有单干才来得快,但这是资本主义,不敢搞啊!”单独谈话后,宋礼桂把他们三人的意见一一进行梳理,最后才集中起来。第三天,宋礼桂又把他们三人集中起来说:“几十年的集体生产,人多混工分,出工不出力。大小一个人,长短一根棍,生产怎么搞得上去呢?人们的积极性根本调动不起来。只有单干,包产到户,社员的责任心才能增强,积极性才能提高。社员们做完了自家的田土,还可以利用空闲时间,去搞点副业生产,你们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这样搞,是要犯错误的呀!”张武学、石崇鈺和石崇尧三人郑重地回答宋礼桂说。
刹那间,宋礼桂的心中澎湃起一股岩浆即将喷发欲出的勇气和力量——“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为了人民的利益,我豁出去了。”顿时,宋礼桂大声问道:“你们说,是“生产队”这个名字重要,还是一个个活蹦乱跳的生命重要呢?”刹那间,三个村民都不说话了,接着宋礼桂又说:“人命关天哪,我们不唯上,也不唯书,只唯实。我们可以在毛主席——他老人家——逝世不久的这段时间,抓住上头还来不及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这个间歇,搞单干——把田土承包到户。但是,这件事只能你们三个知道,也不要出去跟别人讲,包括你们的老婆和孩子。要做到绝对的保密,不许外传。从春播开始,就用分组管理的方式来掩盖单干。如果上级知道了,要批斗你们,你们就接受批斗。当然,更谈不上开除的事情,因为科学家还没有研究出赶你们上月球去的天梯来。如触犯了刑法,你们就把责任往我宋礼桂头上推。人生能有几回搏啊!只要我们四个人都豁出去了,让社员群众早一天吃得饱饭,穿得暖衣,我们就问心无愧了!”
结果,1978年水井坡生产队的粮食,夏秋两季都喜袭获丰收,除了完成公粮,还有一半多的结余。农民有了粮食,温饱得到了很好的解决,脱贫也有了希望。
水井坡是茅坡区第一个包产到户的生产队,到1981遵义县普遍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时,水井坡已经整整下户了5年。5年中,宋礼桂利用休假或参加各种会议的时间,建议他认识不认识的领导和同志们都抓紧下放田土,搞包产到户,并大声为水井坡的承包到户欢呼鼓劲:单干万岁!
2007年,在水井坡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30年之际,石崇尧带着他的孙子专程到县城南白镇看望宋礼桂同志。石崇尧千一声说的是感谢,万一声道的也是感谢,仿佛宋礼桂就是他们水井坡的救命恩人。其实,宋礼桂只是斗胆地做了一个干部应该做的事情,人民群众没有必要这么客气,千千万万的农民兄弟真正应该感谢的是中国共产党及1978年11月召开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这次大会,吹响了改革开放的号角,拉开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序幕,开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
2017年12月27日上午,我到新蒲新区永乐镇去参加遵义市文化艺术协会协办的《脱贫路上——永乐纪实》采访活动,专程到爱国村(此时农丰村已并入爱国村)水井坡组去感受新农村建设的情况,看到当年宋礼桂同志动员村民抢修的道路早已变成水泥路,而且正在拓宽。一幢一幢的楼房像星星一样散落在山坡,一辆一辆的轿车进出农家,我不由跟村委会的石主任说,小康村就是这个样子。石主任爽朗地回答说,爱国村早在2011年就进入小康。我跟石崇尧同志座谈时,他直夸宋礼桂同志胆子大也讲究下户策略。石崇尧说,对外的宣传是一个生产队分为三个作业组,其实是下放到户。他还说,下户后群众的生产积极性空前高涨,有使不完的劲,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也像比赛一样,你追我赶的,一家胜过一家,到1981年家家户户都摆脱了贫困,实现了温饱,迈进了小康。说起宋礼桂同志,石崇尧最佩服最羡慕宋礼桂曾跟中央领导写过信,为重庆市数千渔民讨回了公道。
茅坡区农丰大队水井坡生产队1977年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比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还要早1年。今天重拾这段下户的往事,既是向建党100周年献礼,也是为乡村振兴助力的一段别有意味的特殊回忆,更是对半个多世纪以前私塾这种传统教育的大声疾呼:回来吧,国学教育!
蔺世忠先生生于1940年5月,六七岁时先后进入江仕楚、苏学富先生办私馆读书,他一共读了两年。后来,他考入遵义师范中师部文科班学习。1959年冬季的一个星期天,蔺世忠从遵义城回鸭溪区金刀坑,在30公里的道路上他看到13具尸体横倒路边。在家里家外,他又耳闻目睹了社员群众的忍饥挨饿的困境。从家乡回校时,蔺世忠再次看到横倒路边的十多具尸体。于是,他萌生了给中央领导写信的念头,恳请中央领导拯救遵义人民,同时控告地方干部对灾情视而不见、对灾民见死不救的不担当、不作为和漠视民生的卑鄙行为。当他写好并发出这两封推心置腹的、实事求是的、为民请命的信件后,厄运却降临了:先是公安机关逮捕他,接着是学校开除,最后法院定以“反革命罪”判处他劳动教养(没有确定年限)。蔺世忠被送到遵义茅草铺机床附件厂劳动改造近1年时,党中央终于知道了自然灾害时期遵义发生的严重事件。1960年12月,党中央派人到遵义调查了解蔺世忠同志的情况后,决定给他平反,恢复他的学籍和名誉,让他继续完成学业。
据相关资料介绍,遵义农村在1960年2月前后,已经普遍缺粮断炊,非正常死亡十分严重。可是,某些领导干部却坚持认为农村应有存粮4.25亿斤,要求继续推进反瞒产斗争。可见,在干部队伍中还存在着极其严重的官僚主义、主观主义和个人主义思想。干部队伍中的官僚主义、主观主要和个人主义就是在今天也不容忽视,更不能放松。干部的思想作风牵涉到群众工作的方方面面,直接牵涉到群众的民生问题,必须高度的重视。
蔺世忠同志给党中央写信反映遵义的自然灾情和民生问题,本来是一件既平凡而又简单的事情,却让他带来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牢狱之灾。平反昭雪后,蔺世忠同志没有心灰意冷,他感受到的是中国共产党有错必纠的英明和伟大。
“为民请命一生豪,刀山火海也敢闯”是人民群众对危难之时大显身手的蔺世忠同志的最诚恳、最有力的评价。蔺世忠同志却说,做人得讲良心,面对缺粮死亡的状况,如果不站出来向中央报告,我一生都会问心有愧的。他还说,如果事事时时都为自己考虑,为自己打算,那就太自私了;为民请命是知识分子最基本的作为,是最起码的担当,最底线的原则,这是人所共知的、也是最简单的道理。
是的,为民请命是知识分子最底线的思维、最起码的担当和最基本的原则,但是一般的人却做不到。一般人总是从个人的利益出发考虑得失、衡量长短,他们的思维里只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甚至你损我荣,概莫能外。有担当、有作为和有底线的人,总是从“大我”出发,始终以人民为中心,敢爱敢恨,该出手时就出手。蔺世忠同志是这样,宋礼桂同志是这样,其他千千万万的英雄、劳模和时代楷模,也是这样。
这就是我从私塾出发,写到知识分子的担当与作为,写到两位为民请命的民间英雄的肝胆与雄心,概括起来就是一句俗语:“要做泥蜂蜂,不怕泥糊眼”。担当与作为,付出与牺牲,成功与失败,哪一样不是相辅相成的呢?有得必有失,有取必有舍,有胜利必有牺牲,一帆风顺的事情只有善良的祝福,只有发自内心的祷告,但是却没有现实的基础、辩证的力量、成功的原理。不知读者诸君以为然否!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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