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连的斗争运动再一次发生了转变,演变成了复转军人当中根红苗正的与出身不好的之间的斗争。
2班是一个全部由妇女组成的班组。“老太婆”自杀以后,性格泼辣的孟大翠继任为班长。她和丈夫颜子陵是山东古代的圣人孟子和颜回的后代,属于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和革命军人,而且一向坚定地站在正确的革命路线上。
刘月娥和丈夫范广鸣是河南籍的贫下中农和革命军人,政治立场经常摇摆不定,有时候站到这一派,有时候又站到了那一派,被职工们嘲笑为革命的投机分子。
头一天,颜子陵在全连的职工大会上揭穿了范广鸣的两面派嘴脸,把他彻底划入了反动阵营,对他展开了猛烈的批判和挽救教育工作。
第2天,孟大翠上班的时候看到刘月娥,便把下巴向上用力地一抬,嘴角撇了一下,用浓重的山东口音冷嘲热讽道:“‘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俺看这句话可以改成‘丈夫革命老婆好,丈夫反动老婆坏’。 俺看哪,俺们2班应该严格、仔细地查一查,到底有没有老头子是反动派的人。”
巩腊梅笑着说道:“除了我们家的那个是一个下中农,你们的男人都是复员和转业的革命军人,哪里有什么反动派的丈夫?”
刘月娥操着一口地道的河南口音接上话茬说道:“俺举双手赞成,就应该好好地查一查,不要以为老头子是革命派,自己就干干净净了。”
孟大翠立刻拉下脸来,严厉地训斥道:“刘月娥,你不要给我装糊涂!你和范广鸣是一对反革命、两个狗男女!”
刘月娥不甘示弱,啪地一下丢掉手中的铁锹,旋风一般地冲上去,一把揪住孟大翠的头发,和她厮打起来。
两个女人很快摔倒在土地上。你翻上去,她又翻上来。她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活像两只圆圆的大皮球滚来滚去,沾了一身的泥土和积雪。
巩腊梅一看这个阵势心里实在着急了:这好好的革命姐妹,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
她急忙撂下手中的铁锹,跑上前去拉架。不料,刘月娥在厮打当中不小心一脚蹬在了巩腊梅的肚子上。她踉踉跄跄地晃了几下,也摔倒在土地上。
其他本来看热闹的职工看到即将生产的巩腊梅被踢倒了,顿时吓得大惊失色,赶紧跑过来把她扶坐起来。
巩腊梅的脸色惨白,眉头紧皱,双手捂着疼痛不止的腹部。
职工们急忙找来一个用柳树条编织的抬巴子,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男职工,把她送到了医务室。
经过卫生员的紧急处理,好在没有大碍。在当天的夜里,巩腊梅顺利地生下了一个长相酷似自己、长着大大的脑袋的胖小子。
牛万山依旧十分喜悦,给这个胖儿子取名叫做牛建疆,意思是建设美好的边疆。
由于当时的形势所迫,一切带有宗教色彩和民族色彩的形式都是不允许的。牛万山在一个星期之后偷偷地请来了老朋友马玉民,私下里给这个胖儿子取了一个经名叫做雅古拜。
雅古拜是犹太教和伊斯兰教中的圣贤,是以撒的次子、易卜拉欣的孙子,出生的时候用手抓着孪生哥哥以扫的脚跟,所以取名叫做雅古拜,即抓住的意思。
从此以后,巩腊梅借口要专心照看3个孩子,对连队的阶级斗争动向更加不关心了。
斗争还在如火如荼地继续进行当中。斗争开展得越深入越彻底,揪出来的坏人就越多。连队里的好人渐渐地从大多数变成了稀罕的少数派,显得孤影单只,寂寞孤独。
那些被列为5类坏分子的职工开始在自己的心中反省了:我是拥护党的路线方针的,也是一心为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努力奋斗的,从来没有干过破坏革命和建设事业的事情,就是因为家庭出身不好变成了被贴上极其耻辱的标签的坏人。家庭出身好的人就一定是好人吗?这要到哪里才能讲清楚道理?又到哪里才能洗白自己的身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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